◎叶剑秀

春天还没往深处走，人却往大山深处去。一拨人相约就去了，是闻着蒲公英的花香去的，似乎采集不到半篮子野生的蒲公英做茶，日子就有点生涩，春天也算不上唯美。

在乡下，蒲公英被唤作黄花苗，叫起来像唤乳名，有几分朴素和亲昵。黄花苗似一群天生丽质的村姑，自小在路边、沟边、荒野处落户，春天一到，一株株、一丛丛疯长起来。清明前后，丰腴成熟，恍若有了心事，把浅黄的花朵挺上发端，似娇非羞地含眸一笑，便惹来了心向往之的追随者。

有人把飘飞的蒲公英描绘得多情多梦，其实蒲公英本是菊科草本野生植物，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怀，不过是自然生长，本分绽放，把该有的呈现出来，不想却受到青睐，被延伸或夸大出许多美好的想象。在岁月的咀嚼里，人们慢慢品出了蒲公英独特的味道和功效，稍苦却疗疾。一代名医李时珍集民间相传和临床经验，把蒲公英的药效汇集成典记录在《本草纲目》：“蒲公英主治妇人乳痈肿，水煮汁饮及封之立消，散滞气，清热毒，化食毒，消恶肿、结核。”

疯疯野野跑了两个时辰，收效甚微，坐在山溪旁栖息，恰遇一采药老人，有幸聆听一段蒲公英的故事。相传在很久以前，有个16岁的姑娘患了乳痈，乳房又红又肿，疼痛难忍。但她羞于开口，只好强忍。这事被她母亲知道了，以为女儿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姑娘见母亲怀疑自己的贞节，又羞又恼，便横下一条心，在夜晚偷偷逃出家园投河自尽。事有凑巧，当时河边有一渔船，上有一个蒲姓老公和女儿小英正在月光下撒网捕鱼。他们救起姑娘，问清了投河的根由。第二天，小英按照父亲的指点，从山上挖了一种叫黄花苗的小草，洗净后捣烂成泥，敷在姑娘的乳痈上，不几天姑娘的疾病竟全然而愈。之后，她将这草带回家栽种。为了感念渔家父女，将之称为蒲公英。

老人的话像淙淙流淌的溪流，流出了富有诗意的蒲公英。

“原来山里到处都是蒲公英，现在怎么找不到了？”我问老人。

“你们来晚了一步。”老人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是一片厂房，有人正在收购蒲公英，制茶用。

接着老人讲了另一个故事。开厂制茶的是当地一位年轻人，大学毕业，精明能干。几年前他在集市上，几次看到扎成小把儿的蒲公英颇受城乡居民喜爱，就倾其所有办起了茶厂。他流转百十亩山地种植蒲公英，严格按照野生环境种植管理，不施化肥，不打农药，人工除草。

此外，年轻人还发动周围贫困群众到山上采刨野生蒲公英，以每斤3元的价格收购。这些采收来的蒲公英被清洗干净后，再由人工剪掉根茎交接部分，去除重金属蓄积，根、叶、花分离。单单是叶子，也要按照叶稍、茎叶、茎根分成三级，这样做出来的蒲公英茶清爽怡人，色味地道。几年下来，他制作的蒲公英茶供不应求，茶有了效益，乡民们也跟着赚钱。年轻人的梦想是让留守大山的乡亲摆脱贫困，一同走向富裕。

蒲公英的春天，果然有梦。

蒲公英迎着尚带寒意的春风，带着几分信念和勇气在春天里绽放，花期很短，只几天的光景花朵便结出一团毛茸茸的籽实，像一蓬白色小伞，微风拂过，花伞摇曳，带着对大地的无限眷恋，承载起美好的希望，向远方飘飞。

一颗颗蒲公英的种子，飘散在城市乡村落地生根，来年便能生长出另一个蒲公英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