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红岩

周末,在老家正吃饭间，外面传来一声声叫卖：“卖绵枣，绵枣甜，清热去火治咽炎……”母亲赶忙拿起碗对我说：“我去给孩子们买点绵枣吃。”我刚想说不用了，母亲已匆匆忙忙向门外走去。

不一会儿，母亲端着一碗绵枣回来了，边走边招呼正在看电视的孙子孙女过去吃。俩孩子听到有吃的，慌忙围了过来，刚吃两口，便嚷嚷着不好吃，丢下母亲又去看电视了。我赶忙走到母亲身边，拿起筷子夹几个尝尝，稍微有些涩味儿。害怕母亲伤心，我赶紧对老人家说：“现在的小孩子啥没吃过，这东西早就不像我们小时候那么稀罕了。”母亲笑着对爱人说：“他们姊妹几个小时候可没少闹着吃。”

那时候，许多人家经济条件都不好，特别是过完春节，家家户户粮食紧张。每到小麦灌浆之后，麦子开始发硬饱满，早已被饥饿折磨得饥肠辘辘的小伙伴们就会偷偷拽些麦穗儿，躲在地里烧着吃。也有一些庄户人会专门割些麦子回家，放到笼屉里蒸蒸，揉搓揉搓给孩子们当零食充饥。那清甜的麦香味儿着实让人解馋。但是，往往也会出现被麦芒卡住喉咙的尴尬情景。这时，大人们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绵枣，让卡喉咙的人吃下去。说也奇怪，一会儿就没事了。而绵枣去刺的奇效也始终谜一样萦绕在我的心里。

绵枣，又叫地枣，指的是地下的球形鳞茎。这球形鳞茎就像独头蒜，白色的，轻轻撕开就像绵纸一样，吃起来也软绵绵的，故称“绵枣”。绵枣属百合科，叶子窄窄的，秋季开淡紫红色小花。在我们鲁山，大部分低矮的坡岭上都能见到。每年3月开始，就会有人上山采挖，也有人专门收购。采回的鲜绵枣淘洗干净，装入铁锅加水浸泡，再放入少量血参、蒲公英、黄精等中药，用小火熬煮至汤浓、颜色酱红、绵枣熟烂。这时候的绵枣味道甜美，具有补中益肝、治失眠、坚筋骨、健脑益思等功效。当然，煮绵枣时老乡们也会放些鸡蛋一起煮，据说用煮绵枣水煮出的鸡蛋是治疗头晕的偏方呢。

小时候，一到春暖花开时节，母亲就会买上一碗绵枣。回到家里，捡出一部分小的让我们姊妹三个尝鲜解馋，剩余大的用针线串成串，挂到房檐下风干保存起来。当我们闹着还要吃的时候，母亲总是说：“这个不能多吃，要留着万一你们谁被鱼刺或麦芒卡住喉咙了再吃。”说实在的，被鱼刺卡住的回数很少，因为那时候很少吃鱼，最主要是害怕小孩儿偷吃青麦子被麦芒卡住。不过，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挂在墙上的绵枣还是被我们用各种招数给吃光了。尽管吃着有点涩，可挖空心思吃到绵枣的过程让人回味。如今，每年母亲还会买一些放在冰箱里，我知道，绵枣已成为母亲心中的一份牵挂。

后来出外上学，参加工作，整日奔波劳累，绵枣的味道也渐行渐远。直到有一次爱人说她的咽炎严重了，我才渐渐又拾捡回关于绵枣的记忆。爱人是老师，常年用嗓使她和身边的同事都患有慢性咽炎，吃了很多药也不能除根。一次遇见卖绵枣的，我就为她买了一小罐放在冰箱里，让她隔段时间拿出来吃一些。后来爱人告诉我，她的嗓子居然好多了，咽炎一直没有再犯。我一听特别高兴，于是也像母亲那样，每年都会买一些存放起来。尽管爱人好几次对我说不用再买了，但我依然照买不误。一来是有备无患，免得需要时无处寻觅；二来是小小的绵枣里牵记着温馨和甜蜜。

前不久我到山里办事，向随行的老乡打听绵枣，老乡说当地就有，现在正是采挖的季节。没走多远，老乡指着山坡上的一种植物对我说：“这就是绵枣，纯绿色无公害的天然食品，治疗咽炎效果最好。”我仔细一看，叶子长得跟韭菜差不多，土里的绵枣疙瘩很像独头蒜，白色果肉。老乡告诉我，绵枣的适应性很强，对水土的要求也不高，随处都可生长。每年开春后，山里人就会带上工具进山采挖，有时候运气好，一找一大片。这两年挖的人多了，山上的绵枣也少了，价格也贵了不少。

我一看，这个地方有很多绵枣，就撺掇着老乡和我一起挖些，好回家煮着吃。老乡听了笑笑说，煮绵枣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要想煮得好吃，这里面可是一栲栳学问哩。我听了有些将信将疑。老乡看出了我的心思，对我说，我们平时煮绵枣都是支起一口大锅，配上一些茅草根，用劈柴烧火慢慢煮，要煮上三天三夜才能出味儿，煮到汤水稠乎乎的，呈现酱红色，才能把绵枣的黏性和甜味煮出来，吃起来才不带涩味儿，要是煮不好就白扔了！听完老乡的话，我不禁连连感叹：原来我们在城里不以为意的绵枣，背后竟藏着这么多秘诀呀！

“卖绵枣，绵枣甜，清热去火治咽炎……”当我再次听到这清脆响亮的叫卖声时，总会由衷地心存感激。因为在这小小的绵枣里，不仅有独特的绵柔和香甜，还有深深的情谊、细腻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