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人庆

把脚伸进三月的河水，河水仿佛还停留在冬天，一股冰凉啃噬着趾尖，让人有点猝不及防。

抬头看看天，用目光抚摸那一缕白云，白云就悠然飘落在清澈的水面。河水清澈见底，河面铺满细碎的阳光，挤着蓝天、白云、绿树和山的倒影。

忽然，水面上有一瓣桃花漂来，接着又有一瓣、两瓣……河水瞬间变得色彩斑斓起来。

是哪位怀春的少女，抑或是顽皮的孩童，把春天洒在了河里？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花是从《诗经》里走出的女子，热情，奔放。她的登场，总能把春天激动得风情万千而又神采飞扬，春天的绝美也就被演绎到了极致。

鲁山下汤的万亩桃园坐落在林楼村、社楼村境内，山环水抱，绵延数里。桃园随地势高低起伏，错落有致，花开成海，蔚为壮观，小村也愈发显得恬静、灵秀了。

其实，下汤的桃花远近闻名也就是近十来年的事。曾几何时，这里一片荒山，光秃秃的山坡上长满蒿草，还有一簇一簇灌木，偶有几株山杏、几棵野桃点缀其间，会在每年开春迫不及待地绽放芳华，似乎是在召唤着什么。林楼村、社楼村勤劳善良的村民们不忍心看着朝夕相处、赖以生存的山坡就这么荒芜、颓废下去，也不甘心守着金山却常年受穷，就联合起来，用勤劳的双手和宽厚的肩膀搞开发，借助党的惠民政策广植桃树，这就有了被命名为“万亩桃园示范园区”的一处胜景。

层层梯田缠上山腰，树树桃木繁花似锦，昔日的荒山秃岭如今成了花果山，成了聚宝盆，不正应了总书记那句“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吗？

“万亩”啊，听起来就让人震撼，让人浮想联翩，那该是数千亿朵、数万亿朵桃花密密匝匝装扮的花海！

此时，此刻，山上，山下，那些桃树或整齐列队，或三五成群，从山坳一直爬向山坡，漫上坡顶。她们或手拉手，枝叶相连，或隔山相望，在风中呢喃，肆意灵动，相伴成趣，像是珠串玉佩缀在山的衣襟，摇曳成一幅清新的图画，一道醉人的风景。

没有风的时候，这里是静谧的，但蜜蜂是春日里最明显的躁动，像是急不可耐地赴春天之约，为桃花充当歌者。在那横陈的枝丫上，在那凌空的枝头上，在那成簇成团的花朵上，蜜蜂往来穿梭，欢快舞蹈，为美丽优雅的花仙子伴奏，优美的音符就在风中跳跃着，翻过这座山，越过那道岭，在无边无际的花海里蔓延，浸染着春色。

徜徉花海，呼吸着沁心润肺的花香，我分明听到了桃花们的窃窃私语。因为在她们生命的历程里，有着太多值得言说的东西。

不是吗？十多年辛勤耕耘，十多年汗水浇灌，十多年的期待，十多年的生长，终于换来了硕果飘香，她们忘不了开发者垦地、挖坑、植树、浇水、除草、施肥……农人们脊梁上汗珠滚动的光芒直直地刺向太阳，也刺向了她们的内心。

桃花的生命是短暂的，不过十多天。漫长的冬季里，桃花们蕴藏在枝干里，扎根沃土，在寒风里积蓄力量，用无数的寂寞盼望着春风春雨；明媚的春光里，她们含苞绽放，伸展臂膀，舒展迎春的笑靥，为春天举行盛大的庆典。待到麦子金黄时节，桃子也就熟了。

恍惚中，我看到那些熟透的桃子，和桃花一样，娇羞，鲜嫩，红着脸，和碧绿的叶片耳鬓厮磨，即使无风，香气也能飘出老远。那个时候，大车小车停满了山下的公路、广场，各地商贾纷至沓来。也有自摘自卖的，就开着三轮、推着推车在大街小巷吆喝。如果有大娘或少妇提了一篮刚摘的、带着碧绿叶片的桃子蹲在街口，很快就围满了问价的顾客和讨价还价的声音，桃子香甜的气息瞬间就溢满了整座小城。

这个季节不长。很快，桃园就罢园了，整座山又一下子归于沉寂和平静，只留下满目的绿叶。假如你行走在这一片静寂的绿色之中，就会有泥土的味道夹杂着叶子和青草的气息扑来，真切地告诉你，你是踩在土地之上。

一位荷锄的农人走来了，在花树下除草。锄头的光芒和太阳的光芒相互交织，尘土的微粒和花粉的颗粒在空中氤氲成了一杯醇香的美酒。

一对年轻的情侣牵手走来了，在花枝间流连嬉戏。人面桃花相映，幸福得满脸绯红，山坡上洒满银铃般的笑声。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聆听花开，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我听到她们温润细碎的声息不断，无异于天籁之音。灼灼万亩桃花，取一朵放在心上，与你共守三生三世，忆当年，谁种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