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落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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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那些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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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2019年3月12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那年那月那些女人

 

●李国俊

外婆的母亲叫玉,是一个冰雪聪明、亭亭玉立、艳冠群芳的大家闺秀,因为太过靓丽,险些惹出祸端。

那年,在县城麦收后的古刹庙会上,因为来了省城的戏班子,十里八乡的男女老少都到会场看戏,玉乘一顶小轿来到露天戏场,轿帘一掀,全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她身上:青翠色绣花长裙,鹅黄色鎏金花边丝衫,面若桃花,丹唇外朗,明眸善睐。场内顿时一阵骚乱,家人急忙让家丁把玉抬回家去。

但事情并没结束,媒人纷至沓来,都是些达官显贵上门提亲,有的劣绅甚至把聘礼直接带来。可玉早已订婚,玉的婆家怕日久生变,急忙择吉日把玉娶走了。

玉的夫家姓胡,是煤矿矿主,丈夫游手好闲,矿上的业务全由玉打理,玉心算的速度比珠算还快,每月的各项开支、来往账目,每个工人的产量、工钱,她不带账本也能记得一分不差。外婆琴就是出生在这样的家里。

外婆身材高挑、眉清目秀,从晚年的容颜中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韵。外婆被许配给一户中医世家——靳家。外公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外科大夫,由于战乱不断,无论国共两党,还是土匪军阀,对外科先生都恭敬有加。家里置买了几顷地,日子还算殷实。外公小名叫盼,家中排行老二,并未子承父业。外公中年时出过一次事故,摔断了脊背,在我记忆里他的腰总是弯曲的。虽说晚辈不应该对祖辈妄加评论,可从心里来说,怎么看他和外婆也不般配。外公的母亲刁蛮专横,失明后更是变本加厉,心情稍有不好,就大喊:“盼!盼!回来打胡姐!”外公就谨遵母命,不问青红皂白地打外婆,外婆琴就是在这样的夹缝中生存着。

妈妈是老靳家三门子的老大,按山里的风俗,女孩子是不养的,是要被抛弃掉的。不知因为是第一个下辈人舍不得,还是妈妈真的命好,原本要被抛弃的她被她当外科先生的爷爷一掐八字:“这闺女不能扔,她命好,下面兄弟多!”妈妈幸运地捡了条命,活了下来。

家里别的女孩子可没那么幸运。那年,暖暖的夏日里,大外婆生下云姨,也被她外科先生的爷爷掐了八字:“这闺女留不得,留下的话,这门要断男丁。”

谁曾想,老外科先生的话竟像魔咒一样应验了!妈妈家后来又添四个男丁,存活下来两个妹妹(另外还有两个被遗弃了)。而大外公家只有两个女儿,真的没添一个男丁。

大外公当时是伏牛山区游击队的四中队队长,思想进步,不信迷信,虽说枪林弹雨不畏惧,却顶不住父母的压力,含泪把云姨抱到山上,放在一棵茂密的香还刺架下,架下的土被大外公用手搓得平平的,连个草叶也不留——怕硌疼了女儿。亲了亲女儿柔嫩的小脸,大外公哭着一步一回头地下山了。

大外公下山后,躺在床上,三天不吃不喝不说话,家里人这才慌了手脚,忙上山把云姨抱回了家。妈妈说,当时云姨脸上爬满了蚂蚁,竟然还活着!

外婆生的二胎、三胎都是男孩,四胎时又生下一个女孩,女孩子一呱呱坠地,就被她奶奶头朝下丢进水桶,沁死了!妈妈吓得躲到门后,生怕奶奶也会把自己扔进水桶。外婆产后体虚,知道女儿已经小命不保时,一气之下,昏厥过去,并且引发大出血。

家里找了远近闻名的内科大夫来给外婆治病,大夫都摇头,让家里人打造棺椁,准备埋人。

当时,八岁大的妈妈天天坐在外婆床边,拉着她昏迷不醒、命悬一线、气若游丝的母亲哭啼不停,以致后来长时间视力很弱。是呀,母亲是最亲的人,她多怕失去这个呵护她的亲人呀!妈妈说,从小到大,外公从来没正眼看过她,喊他时,也只用“哼”来回复。

老外科大夫不忍心失去这个善良、贤惠、能干的二儿媳妇,就亲自上山挖草药,自己调制补药,没想到,竟把被判了死刑的外婆医好了!

后来,地方政府规定:谁家再抛弃女婴,要判男当家的十年刑。女婴被遗弃的现象就少多了,山里的女孩子也慢慢多了起来。

妈妈说,几十里的杨树沟,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只有两个,其他的都没能幸存下来。

新中国成立后,妇女的地位提高了,外婆希望妈妈和舅舅们一起去上学。为了说服妈妈,外婆带着她来到城里的合作社,告诉她:“好好上学,才能像他们那样当干部,站柜台里,风刮不着雨淋不着,不然的话,你一辈子也走不出大山。”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被外婆诠释得如此浅显易懂。

外公想让十一二岁的妈妈在家干农活,自然不同意妈妈去上学。妈妈为了上学,每天早早起床,到山上打草,打得太多背不动时,就用绳子一捆,把草从山上滚下来,然后再跑去十几里外的学校上学。

冬天下大雪,妈妈艰难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裤筒里灌满了雪,两腿冻得僵硬,外婆就把她放在被窝里包裹着,两腿露在外面用雪搓揉,直到双腿起热为止。妈妈说,如果用火烤,两腿就会废了。外婆给的钱,妈妈总不舍得花,稀饭5分钱一碗也不舍得喝,每天喝着白开水就着家里带去的干粮。夏天天热时,每周带去的窝窝头到后两天一掰能拉很长的丝。妈妈把省下的钱买作业本、给舅舅买好吃的。

妈妈既勤奋又聪明,三年就读完了小学,初中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云阳农专。

上农专时,妈妈经人介绍认识了在县土产公司当经理的爸爸。爸爸当时刚从抗美援朝前线回来,转业到地方。由于家庭的影响,妈妈对婚姻很恐惧,害怕像外婆那样生活在暴力下,所以她说她唯一的愿望是将来找的那个人不会打她。

农专还没毕业,爸爸和妈妈就按组织的要求结了婚。爸爸说他们结婚一共花了5元钱:置办一桌酒席请同事,还放了一挂鞭炮。妈妈却说爸爸还给她买了小手绢、白袜子、一身新衣服,还有一个花床单。有一次学校办舞会,妈妈没裙子,就把床单往身上一围,跳舞去了。

妈妈毕业后,铁路招工,那时有文化的女的很少,妈妈顺利考上。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家,被外婆收到,外婆怕妈妈去远处工作影响和爸之间的感情,就把录取通知书给撕了。妈妈知道后,大哭一场。后来,妈妈又考上了河南第四地质勘探队,这次,外婆不敢撕录取通知书了。妈随地质队去洛阳工作,成为家乡第一个走出大山的女孩。

后来,爸爸也因干部交流被调到开封中苏合办的“康拜因”工厂工作。

妈妈和爸爸一生辗转了几个地方工作,不管生活是富足还是艰苦,他们总是恩恩爱爱、相濡以沫,我长这么大,没见他们红过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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