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鲁民

前不久，我去海南旅游，在博鳌镇参观时，导游把大伙儿引到一只铜铸的大鳌面前介绍说：“摸摸鳌的头，好事天天有；摸摸鳌的脚，永远都不老；摸摸鳌的尾，钱来如流水；摸摸鳌的脖，早日娶老婆；摸摸鳌的背，大富又大贵。”游客们立刻蜂拥而上，争先恐后摸了起来。尤以摸鳌背的最多，看来人们还是对大富大贵最为向往。长年累月成千上万人的摸拭，大鳌主要部位光亮可鉴，有的已被深深地摸掉一层，明显凹进去一块。

其实，绝大多数人都明白，摸鳌这种小把戏，是导游逗你玩的，反正不摸白不摸，摸了也白摸，无非讨个彩头，大伙儿一乐也就是了，谁也不会当真。没人相信“摸摸鳌的脖”，就能“早日娶老婆”；也没人会因为“摸摸鳌的背”，回去后发现没有“大富又大贵”，就来找导游算账的。

去岁，我去甘肃旅游。兰州五泉山上有一尊霍去病雕像，很多人都在争着摸雕像底座镌刻的“霍去病”几个字，据说摸摸可以去病养身，健康长寿。也亏得很多人不知道，霍去病自己就是病死的，且只活了23岁，他连自己都保佑不了，又怎么保佑你我呢？幸好雕像有两米多高的基座保护，要不然，恐怕霍去病的雕像早就被摸得面目全非了。导游说，每天都有数千人来摸，节假日甚至多到万人，要排个把小时队才能摸到。还有人坐着轮椅来摸，虔诚得很。

如果说摸霍去病几个字就能治病消灾，身强力壮，那摸摸辛弃疾的雕像肯定也能弃掉疾病，身体康复。辛弃疾的雕像在江西铅山，我没去过，但想必也难以免俗，不会被爱摸的游客漏掉。还有汉宣帝刘病已，幸亏他后来改名刘询，要不然他的墓碑雕像被摸成啥样还真不好说哩。

平心而论，不论海南摸鳌，还是五泉山摸霍去病、铅山摸辛弃疾，基本上都是双赢局面，游客获得心理慰藉，雕像也为景区挣了人气。而河南淮阳太昊陵还有一种习俗，游客纷纷来到岳飞观前排队“打秦桧”，自己哪个部位有病就打秦桧哪个部位，据说能把病转移到秦桧身上。这未免有点“损人利己”，有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恕道，但也无可厚非，谁叫秦桧生前干那么多坏事，也该来还债了。

凡此种种，或可叫作“摸文化”。不光国人有兴趣，老外也不甘人后，摸的花样并不比我们少。作为美国华尔街标志的那头铜牛，立在纽约证券交易所门口，也被世界各地来的游客摸得锃明瓦亮、闪闪发光。一是摸牛合影留念，证明自己到此一游；二是希望摸牛能护佑自己的事业永远牛气冲天。后来，我国深圳和浦东的股票交易市场门口也都相继雕塑了铜牛，成了股民的最爱，被摸得油光明亮，只可惜牛市总是来去匆匆，辜负了股民的殷切盼望。

不过，倘若从文明旅游的角度来说，还是不摸为好。一是摸了雕像就有损耗，久而久之，水滴石穿，那雕像就“破相”了；再说了，摸雕像也不卫生，你摸我摸的容易交叉传染疾病；最后，摸来摸去似有愚昧之意，近乎低级趣味，君子不屑，智者不为——这顶“帽子”可能有点大。宽容一点说，想摸就摸吧，也不是啥大事，只要人家没禁止。只是要提个醒，若你真还想摸出点名堂，譬如发财、去病、娶老婆，那也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