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国平
于家龙是个瘦老头儿,一米六几的个子,体重只有九十多斤,但他的性格很刚强,见不得不正当的事。有一回在公交车上,看见一个膀大腰圆的小偷偷了一个女青年的手机,他当即大喝一声,上前抓住了小偷的手。那小偷见是个瘦老头儿,就挣扎着要逃跑。谁知于家龙当过武警,练过擒拿格斗,三两下就制服了小偷,赢得一车人的喝彩。
于家龙并不是事事都逞强,也有“老面”的时候。他和老伴儿去外地旅游,上了高铁,却发现座位被一个年青人占住了。于家龙掏出车票和风细语地说,这个座位是我的。那个年青人说,我知道,但我这会儿不舒服很难受,想坐一会儿。于家龙二话没说,就让老伴儿坐在了年青人的身边,自己站在了过道里。老伴儿看不下去,要和占座的年青人争吵,却被于家龙劝下了。就这样,于家龙站了三个多小时。下车后,老伴儿说,平日里看你好逞强,这一回明明有理,却软得话都不敢说,这是咋啦?于家龙说,不是不逞强,而是人家说不舒服,咱又不辨真假。如果是真不舒服,硬叫人家起来,倒显得咱不厚道。如果是假不舒服,霸座耍无赖,说明他的素质太低,咱不跟无赖搅缠,不值当。老伴儿听了,似懂非懂,就说,反正你有理。
深秋的一天,于家龙和老伴儿到市郊游玩,临时决定去爬龙山。龙山虽然不高,也有两百多米,正是天高气爽时节,山上红黄灿烂,黄的是菊花,红的是树叶。两人兴冲冲地边爬山边看景色,很是赏心悦目。待爬到半山腰时,山顶上那红墙黛瓦的小庙宇已清晰可见了。于家龙忽然觉得心跳加快,脚步沉重起来。原来,他和老伴儿都患有高血压和心脏病。这个时候,他觉得应该停下,不能再往上爬了。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老伴儿时,老伴儿很不理解,指着山顶的小庙说,不到长城非好汉。于家龙说,咱们是出来玩的,高兴是目的。如果坚持爬到山顶,万一心脏病发作,反而得不偿失,何苦逞这强呢?老伴儿听了觉得有理,于是二人就愉快地下了山。有时候,适可而止不逞强,并不是懦夫,而是生存的智慧。
有一首著名的诗,叫《青松》。作者十分欣赏松树的品格和特征。冬天来临,大雪纷飞落在松树上,松针是一根根细条,承载面很小,当积雪达到一定厚度时,松树的枝条就会慢慢向下弯曲,直到积雪从树丫上一点点地滑落。就这样,大雪反复地压,松树反复地弯下,滑落。暴风雪过后,松树依然挺且直。而其他树木没有这个本领,树条早被积雪压断了。人们赞美青松,是因为松树在风雪面前不屈服,有顽强的生存能力和避险本领。不逞强也是松树的另一种品格。
不逞强、适当地选择放弃,往往不被人们理解。瑞典有个叫克洛普的,是个登山运动员。1996年春天,他骑着自行车千辛万苦来到喜马拉雅山脚下,与其他十二名队员一起攀登珠峰,只剩300英尺的时候,他毅然决定放弃,反身下山,这意味着前功尽弃。而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是他预定的返回时间是下午二时。虽然只需45分钟就能攀上顶峰,但那样会超过安全返回的时限,无法在夜幕降临前下山,将十分危险,他不想冒这个险。同行的十二名队员都不同意他的意见,认为胜利就在眼前,不可轻言放弃,坚持继续攀登。毫无意外,他们都登上了顶峰,但在下山的时候,暴风雪来临了,再加上天色已黑,迷了路,十二人全都葬身风雪中,令人扼腕叹息。
克洛普化悲痛为力量,经过对恶劣环境的适应和对暴风雪的预判,在第二次登山时成功到达顶峰,并安全下山,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如果克洛普不懂得避让,一味地逞强,同样会遭遇葬身暴风雪的下场。但他知道审时度势,把握全局,不因一时兴起逞强,像青松那样,在风雪中弯了直,直了弯,抖落一身积雪后最终傲然挺立。
不逞强是生活中的大智若愚。生活中需要勇往直前,坚守信念,但暂时的退让是为了更长久的坚守。有时候弯一下腰,是为了更骄傲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