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惠珍

四季里，总有一天会与水来一场亲密的邂逅。在春雨里吐故纳新，在夏雨里心旷神怡，在秋雨里赏荷听曲，在冬雪里寻梅觅香，这样的日子总能令我回到孩童纯真的状态。对水的钟情与珍惜于我而言与生俱来。

我出生在南疆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绿洲，父母是上世纪60年代初的支边青年。从小留在我脑海中的景观大多是沙漠戈壁、荒滩枯草。谚语道：春雨贵如油。在生养我的故乡，每个季节的雨水都贵如油。人畜用水、庄稼浇灌多来自于每年春季天山融化的积雪，除了排渠难见湖泊、溪流和泉水，游泳对我们来说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

回望当年，正值暑假，我去南疆库尔勒市看望一位考上师范学校的邻家姐姐，当她告诉我第二天可以带我去学游泳时，我兴奋地直奔百货商店选购泳衣。尽管当时的泳衣款式单一、价格不菲，平时连一件像样衬衫都舍不得买的我还是毫不犹豫买了一件。到了游泳场地才发现，所谓的游泳池其实就是一个水泥砌的池子里灌满了清水。穿着这件设计保守、由弹性泡泡面料拼制成的具有上世纪80年代特色的泳衣，我苦练了一个上午也没找到浮起来的感觉，但行走在水里、被水环绕、与水嬉戏的美已足够让我开心一阵子。这之后，我总盘算着何时能再穿上心爱的泳衣去学游泳，但之后埋头高考，继而求职就业，人生旅程一路辗转，在十五岁时拥有的这件泳衣始终没有机会再派上用场。

时光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我的孩子到了对游泳产生浓厚兴趣的年龄，我每天接送他下课后参加训练。置身于宽敞明亮、碧波盈盈、四季恒温、音乐环绕的现代化室内游泳馆，我少时的梦想再次被唤醒。于是我和孩子在同一个教练的指导下学会了游泳，且风雨无阻、坚持不懈地游了六年。其间，不仅孩子获得了青少年游泳等级资格证，我也在市直机关举办的游泳比赛中多次获奖。特别让我感慨的是，每次游泳比赛时不知触动到哪一根神经，都会让我想起那第一件泳衣，冥冥之中它总能赐给我一种神奇的力量，游泳由此成为我的一项特长。

每逢外出旅行，我都会习惯性地在行李箱里装上游泳必备品，无论是室内的还是露天的游泳场地，我都跃跃欲试、一展身手。北戴河的渤海湾浴场、海南的亚龙湾浴场都留下过我在大海里“随波逐流”的泳姿，甚至还在“天涯海角”的西岛挑战了一次潜水运动。基于对游泳项目与日俱增的喜爱，我特别关注国内外举办的游泳赛事。前年去北京，还特意前往水立方参观，站在十米跳台眺望时，一边羡慕训练场里的运动员，一边又回想起拥有第一件泳衣时的场景，不知为什么，竟升腾出梦幻般的感觉……

近几年，膝关节受伤，大夫告知游泳是康复训练的最佳方式。想到游泳是被用来“疗伤”，每每下水，我再没有了一口气游几个来回的那种拼劲儿。往往是一边享受着在水中缓缓游动的舒畅，一边感悟着人到中年分外向往“上善若水”的境界。水的至柔至善、水的以柔克刚、水的利物不争、水的包容接纳，无不滋养着智慧与德行、身体与心灵的成长。

珍视一件衣物，体味一种人生。今天，当我拥有了一件又一件款式时尚、面料舒适的泳衣时，为何仍念念不忘仅穿过一次就被压箱底的第一件泳衣？一定是因为当年艰苦恶劣的环境、物质匮乏的时代在我心底激发并镌刻下不忘初心、奋发进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