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落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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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篇4 2018年8月21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那年那月那车

 

◎张国勋

“独轮车,吱扭扭,风里雨里推着走。尘满面,汗浃流,五冬六夏赶日头。”

父亲说,这是我们张氏家族二爷前半辈子苦难人生的真实写照。

旧社会,二爷家里穷,生活很苦,为了糊口,他外出谋生并在异乡落籍。二爷苦挣苦攒买了辆独轮车,靠每天到车站码头运送货物挣点钱维持生计,小小年纪就尝尽了生活的诸般苦味。

有时为找点活儿,二爷推着独轮车,隔山架岭得走很远的路,车上放着行李,还有锅碗瓢勺,白天拉脚,晚上以车为床。颠沛流离中,二爷认识了同行中一位陕北老汉,爷俩乱世相逢却真心相待,老少搭配着四处揽工挣钱。陕北人大都会唱几句信天游,无数个夕阳黄昏,收工的路上,和着独轮车那吱扭吱扭的呻吟声,老汉总会扯开苍凉的老腔,唱上一段:“三月里(那个)太阳红又红,为什么我赶脚人儿(呦)这样苦命。我想起(那个)我家好(呀)心伤,可恨(那个)老财主(呦)把我逼走。离家(那个)到如今三年整,不知道我的(那个)妻儿(呦)还在家中……”

那年冬天,赶脚的路上,二爷和陕北老汉被日本兵抓到前线修工事,一去数月,受尽苦役折磨,生不如死。第二年开春回来,老汉就一病不起,临终前,把自己唯一的闺女托付给了二爷。

车轮滚滚,寒来暑往,日子一晃就是几十年。新中国成立后,在外闯荡了半辈子的二爷想家了,便推着简陋的家当,领着一家老小,辗转回到鲁山老家,算是叶落归根了。当时正值全国农村土地改革,政府给二爷分了地分了房,凄苦飘零的一家人终于乡井安居,在家乡的土地上相继着升斗小民的烟火人生。

二爷用惯了独轮车,不管收秋打麦、田里送粪还是赶集上店,都用它。那年月乡下运输工具很少,二爷的独轮车成了村里的稀罕物,每次推车出门,他身后总会跟着一群乡拙小儿,嘻嘻哈哈地看热闹。邻里街坊见二爷用独轮车运送东西很方便,也争相借用。独轮车看似简单,可推起来却不容易,劲儿稍使不匀,便只会原地打转或车翻货倾,闹过不少笑话。父亲回忆说,当时有句顺口溜“推着小车下河南,不吊屁股不挣钱”,说的就是推独轮车的技巧:双手掌把,身子要随着车子协调地左右摆动,车才会平稳。

父亲记得,当年二爷教人推独轮车,手里总是拿根木棍儿,搭在学车人的腰臀间,顺着车势轻轻起落,嘴里不停地吆喝:“朝前看,握紧把,扭屁股……妥了,妥了,停吧,换人!”然后二爷身后人群里就会再上来一个粗皮大手的庄稼汉,怯怯地站在独轮车两把之间,准备接受二爷的调教。

后来,二爷教会了乡亲们推独轮车。这一来,独轮车的作用就更大了,乡间小路、田间地头,常会响起它那吱扭吱扭的苦涩吟唱。

日子在晨起晖落间更迭流转,弹指间,四十年又过去了,连含辛茹苦的二爷也已故世多年。

今年清明,我陪父亲回老家上坟,特意去看望了三伯(二爷的大儿子)。早听说三伯家盖新房了,是在老宅的原边旧界上新建的四合院。一进院门,只见粉墙灰瓦、浮翠流丹,处处显示着家道的富足和从容。在通往跨院的月亮门一侧,我竟见到了那辆曾驮载了一个家庭几十年生计的独轮车。它虽已老朽不堪、浑身绿苔,但三伯一家没有舍弃它,而是用塑料布搭着,停放在院子里显眼的地方。那一刻我想,三伯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情愫,故旧不弃,把有煞风景的独轮车摆在当院,他要向人们昭示什么呢?父亲和三伯的话题很快就转到了独轮车上,乡音俚语间满是对同族老辈儿人昔日艰难谋生的忆念和感叹。

说话间,三伯在县城开驾校的大儿子(我叫四哥)一家三口,开着一辆崭新的帕萨特进院了。四哥11岁的儿子跳下车熟练地指挥爸爸停车:“左点儿,再左点儿;倒,再倒!”最后还幽默地学着电视里的腔调:“妥了,妥了!妥妥地,停吧!”帕萨特稳稳地停靠在了独轮车旁。在满院的笑声中,我似有所悟:不经意间,他父子俩竟营构起了一道浓缩着家族兴衰演进历史的实物景观。

回程的车上,父亲又给我讲起二爷和独轮车的陈年往事,而我给父亲介绍了四哥帕萨特的车型、排量和价位。清明时节的郊野春意渐浓,幢幢新村楼房掩映在桃杏争春的景深里,一派祥和。渐渐地,倦意袭来,车窗外的鹅黄柳绿在我眼前朦胧成片片流动的色块,惺忪的睡意里,依稀有吱扭吱扭的声音从岁月的深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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