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落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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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过我生命的那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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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2018年3月6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流过我生命的那条河

 

◎曲令敏

那是一条在地图上几不可见的小河,潭多弯多,我曾经徒步走过它起伏不定的数十里河岸。小河的源头有个叫茶庵的村落,是散文家周同宾出生的地方。中游有个叫桐寨铺的小集镇,是散文家杨稼生的老家。那个生我养我的小曲庄,人不足百口,打瓜一样结在这条河并入唐河的河口处。小河叫桐河,喝了桐河的水,我也写出了几串野葡萄一样的字词。

今年春节,老家传来消息:县里要建4A级湿地公园,汇集众多河水泉水,开辟成绿地,供市民游览。那条野生野长的桐河被收编,眼看就要成为大角色了。

其实,玩伴儿一样与我的少年时代绞缠在一起的那条河早已改换了模样,源头泉水干枯,非暴雨季,径流几近断绝,只能靠鸭河水库放水续命。就连这点水也被污染了,大团绿藻,把一段一段嫩红的岩石河床沾惹得黏唧唧的,再也没有下脚的地方……

我有点舍不下的是村南那片好地。要说这里原本就是浸水湿地,几百年前,山东人逃难来到这儿,开渠挖沟造台田,栽稻养藕种谷禾,历经战乱,几易其主,才成就了这片良田。我记事的时候,这些有名有姓的田块全都属于生产队。虽说是河地,好年景小麦亩产也不过三百来斤。后来得了化肥的力,小麦亩产近千斤也是常有的。

回想小时候的日子,除了清澈的空气、明亮的太阳、挤挤扛扛的满天星星、渴了就去捧水喝的小河,还有刮过四季的风,真是一贫如洗。

若是没有连天的庄稼,没有生长了一季又一季的庄稼不停地为土地更换衣衫,没有树上吵吵嚷嚷叫个不停的鸟儿,没有人们来来去去蹚响的这条小河,我的生命该是多么苍白空洞。

我知道,除了可以用价格估算的物什,这条小河还繁育过无穷无尽的喧闹与沉静、丰年与灾年。那些色彩、声息和味道印染在生命里,成为终生去不掉的胎记。

我对这条河最早的记忆,是1958年修唐河大桥的时候。当时人们连钢筋水泥都没听说过,大人孩子都跑去看稀奇。有一天,几个小孩子跟着几个大孩子,拱过一片又一片庄稼地,去看大桥。紧跑慢跑,刚跑到东南湾可以蹚水过河的埠口,还没跳进河里,就被一个我叫他“黑哥”的人拦住了。他大吼一声:“小彪将们给我站住!谁叫你们背着大人往外跑?你们几个大哩不学好,把几个小哩领丢了,看回家大人不扒了你们的皮!”几个大孩子吓跑了,黑哥就带我们去看水打磨。只记得那天的河水浑黄,不停地发出咕嘟咕嘟、哗啦哗啦的响声,水打磨好像是搭在一个敞亮的草棚里,灌满了河水清凉的气息。

再早的故事,就是听说的了。

民国元年那场水涨得太猛,人全被困在树上、房顶上。有个名叫曲新志的船家大伯,货船正好泊在县城西关的码头上,忽听有人报信:“新志啊,你赶紧回去救人吧,小曲庄被淹了,再不救人都淹死完了!”大伯不顾浪大水急,驾船逆水而上,到庄前大声呼喊:“我回来是救人哩,都别拿东西,净人上船!”

当时有个老二爷,被困在洚子沟对岸的高大坟头上,眼看就要被水卷走,老二爷向河对岸的老友六爷呼救:“老六啊!你赶紧去西河头找船来救我——”六爷急得汗往下流,远水不救近火!叫船来也晚了!正在危急关头,新志大伯救完庄上的人,调转船头赶了过来!两个人刚被拉上船,坟头儿就沉在漩涡里没影了。

在那之前呢?之前的之前呢?有多少故事沉没在这条小河里?

我跟这小河太熟悉了,从小到大,从老鳖潭到桐河嘴儿,我在河边拾柴、剜菜、割草。成墩的芭茅、竹林一样的芦荻、哗啦哗啦拍手的杨树林、白沙滩和绿草滩,相守相望,就在一河两岸。我和它们一起淋雨,一起被太阳晒暖。其间多少想见却看不见的生命形态和气息,氤氲在心,让人沉醉。

一河上下,不远就有一个深潭,出鱼鳖虾蟹,也出传说故事。恶蛟害人,好龙降雨救人;美丽的小龙女逛庙会,嫁给了凡夫;小鲤鱼化身白面书生,娶了大家闺秀……林林总总,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

有个生产队长叫靖三,脾气大,心眼小,锱铢必较。谁惹了他都不得好过。他老婆生第四个孩子的时候出事了——有奶不让孩子吃,黑地白天扯着嗓子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天念经,地念经,你是一个老鳖精。屈死鬼,饿死鬼,半夜来抓你的腿……”靖三连兽医都请过了,也没看出她害的啥病。有一天天不亮,靖三大呼小叫把全村人喊起来,说他老婆不见了,让大家赶快去找。几十号人四处找了两天,方圆十几里的每眼井、每坑水都打捞一遍儿,连个人影儿也没找见。就在靖三彻底绝望的第三天,女人水淋淋地回家了。不疯也不傻,完全正常。问她去哪儿了,她说,去老鳖潭串亲戚了,人家留着不让走,住了两天。几个好奇的人跑去老鳖潭看,还真有人从河里爬上岸的痕迹——几个青泥脚印子,一大滩水。我没去看,到底是真是假说不清楚。如今靖三死了好多年,他老婆还活着,身体好得很,这倒是真的。

这件事也不是空穴来风。一直以来,就有一个与老鳖潭相关的传说被传得神乎其神:王茨园与小曲庄只隔一条大路,那边煮肉,这边能闻见。

王茨园就出过一个人物,识文断字,拉起二胡来好听得连鸟儿都不叫了。

大约在他十七八岁的时候,失踪了五六天,亲朋好友都找遍了,杳无音讯。家里想着这个人没了,正要给他埋个衣冠冢,他竟好鼻子好眼儿回来了。他说那天下河洗澡,不小心踩到了人家的院墙,惊动了主人。主人见他是个读书人,非留他住几天说说话儿不可。他挂牵爹娘,好容易才找机会翻墙跑了出来。要说在水底下住这么多天,他啥事儿也没有,只是一连屙了好几天青泥罢了……

这个老人家我见过,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派头。

也许这些都是人们瞎编的。老鳖潭在村西不到一公里的地方,上下不足200米,三四十米宽,潭水黑酽酽的,好几丈深。天旱河断流,抽水浇麦,四台8寸泵,几天几夜都没抽干。

老鳖潭之所以叫老鳖潭,因为好多人都看见过,天正午的时候,成群结队的老鳖爬上岸晒盖,被人惊动,一个个立起身,车轮子一样飞速往河里滚,眨眼全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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