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庆杰

娘因为牙疼吃不下饭的消息是来打工的侄子告诉我的。起初我不信，因为娘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会让爹陪她去镇上看医生，而且因生病花的几十块药钱也会让她念叨好一阵子。

平时给娘打电话，我一再叮嘱，有病就看，千万别拖；饭要应时吃，别吃生冷的食物，要多注意营养……而她在电话那头也是满口答应。可这次牙疼的消息居然瞒了我一个月。我赶紧向单位请假，驱车近百公里回了老家。见到娘时我哭了，本就瘦小的娘，愈发消瘦，因牙疼说话都不利索的她又张罗着给我做午饭。“看你都成什么样了，还不把身体当回事，你到底想咋样？”我边向娘大声嚷嚷，边把娘往车上拉。在去医院的路上，我让医院的朋友帮忙挂个急诊。当我把娘从牙科手术室搀扶出来时，“小伙子，俗话说牙疼不是病，可疼起来要人命，老太太竟忍了一个月，可真坚强。你这做儿子的关心长辈可不够呀！”跟在后面的医生用略带责怪的语气说，我羞愧得无地自容。后来朋友告诉我，娘是长了尽头牙，本来拔掉就好了，因为拖延的时间太长，牙龈已发炎化脓，需要消炎。晚上坐在娘的病床边。我下了决心，以后再忙也要常回家看看，再也不能信她电话里的报平安。

娘有孝心。作为家里的老大，她很小就辍学回家，帮着姥爷、姥姥做饭并照看弟弟妹妹。嫁给一贫如洗的父亲后，她常是手上拉着大的、怀里抱着小的，在地里劳作挣工分。因为父亲过继给了爷爷的弟弟，所以奶奶从不帮娘带我们。坚忍的娘带着我们挣工分、拼生活，把我们弟兄三个一个个拉扯大。而大伯不管、二伯不看的奶奶却又说，我爸也是她的儿子，必须为她养老送终。当父亲把瘫痪在床的奶奶拉回家时，娘虽有怨言，但还是照顾了十三年，直到奶奶去世。

送母亲回家时，我从父亲嘴里得知了娘执意不告诉我她牙疼的原因。原来我在一次和娘的通话中告诉她，近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天天加班，有时家都回不了。所以只能有空了再回去看她。娘听了，除了一再叮嘱我照顾好身体外，还告诉我要好好干，端着公家碗，就得受人家管，只有干好了工作，她才会高兴。所以，娘牙疼了先是忍，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买些止痛药，父亲几次要打电话告诉我，都被她阻止了。“孩儿忙，这又不是啥大病。你一说，他就该分心，咱可不能拖孩子的后腿。”就这样，娘的牙痛忍了一个多月。

每次回家，娘总是拉着我看了又看，生怕我在外面吃不好受委屈，在厨房里又是炸油条又是包饺子，恨不得把所有的好吃的都做出来让我吃，看着我喊“撑得不行了”的样子，娘笑得最开心。每次回家，娘都会把自己养的鸡子下的蛋装在纸箱里让我带走，娘说她和父亲血压高不宜吃鸡蛋，执意让我带走吃。我真的就信以为真带走了。直到有一次在家帮娘做饭，我找米时，发现了筐里有二十几个买的鸡蛋，这时我才明白娘的良苦用心。

最近和一个同事聊天时，他说他每次回家都会“满载而归”。长得有点老的丝瓜，有虫眼的青菜，夹杂小石子的红豆……这些都是他要带回来的。因为拿着这些东西走的时候，最高兴的是父母。所以他从不拒绝父母为他准备的东西，因为那是父母对他的牵挂和爱。听完这些，我恍然大悟，赶紧拨通娘的电话：“娘，想回去看看您，有啥好东西给我留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