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煜曦

这几天深圳气温骤降，一扫之前的炎热，深圳的天气向来就是这样，说变就变。

天气冷了，人的胃也开始蠢蠢欲动，还没下班，同事们就在商量晚上聚餐吃些什么，有的说吃火锅，但是在吃潮汕牛肉火锅、重庆麻辣火锅、老北京铜火锅这几个选项中，又展开了无休止的争论，最后决定，去吃砂锅粥吧，选择少，热热乎乎，大家都喜欢。

在深圳说去吃砂锅粥，大部分情况下说的是去吃潮汕粥。这种粥是广东地区的经典食物，粥中食材丰富，各种海鲜河鲜、各种肉类，都可以自由组合，将大米熬成糊状，加入自己想要的食材，在砂锅中慢慢熬制。大米的香甜、食材的美味、砂锅熬煮的特有香味相互交融，形成了美味可口的潮汕砂锅粥。

砂锅粥固然好吃，但还是让我想起了千里之外家乡一种另一番风味的粥——红薯玉米粥。

与其说是红薯玉米粥，不如用家乡更为接地气的叫法，那就是红薯玉米糁糊涂。几乎每天的早晚餐都可见到它，既是一道汤，也是一道主食。

红薯玉米糁糊涂的做法极其简单，有多简单呢？这样说吧，在我小学三四年级时便可独立完成一碗玉米糁糊涂的制作。大火将水煮开，根据就餐人数的多少在小碗中放入适量的玉米糁，里面加入一些凉水，搅匀后慢慢倒入煮开的水中。切忌将干玉米糁直接倒入锅中，这样容易形成疙瘩，不好煮熟。待放了玉米糁的锅水煮开后，大火转成中火，煮上一小会儿，然后把削好皮、切成块的红薯下入锅中，继续煮，大约五分钟后转成小火，慢慢熬，熬半小时左右关火，这锅红薯玉米糁糊涂就做好了。当然，想让玉米糁糊涂熬得又黏又甜，就要多熬一会儿。

简简单单，却分外温暖，跟家人围在一起边吃边聊当天发生的事。一碗红薯玉米糁糊涂，香香甜甜，连馒头都不用吃，就会有幸福的饱胀感，不知不觉，又吃多了！

红薯玉米糁糊涂，家家都吃，家家都会做，但对我而言，最好吃的，莫过于童年时外婆做的红薯玉米糁糊涂。

每每暑假，父母就会将我送到乡下的外婆家。回到外婆家，我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到处撒欢，今天去村后的小溪里抓螃蟹，明天去隔壁村的田里偷西瓜，摆脱了城市钢铁水泥的牢笼，在乡村田野里尽情地玩耍。每到太阳下山、烟囱飘出缕缕青烟时，就能远远地听到外婆喊着我的乳名，唤我回家。

回到家，在外婆的责备中笑嘻嘻地洗手洗脸，然后，坐在院中的圆桌前，拿着筷子，焦急地等待外婆盛饭。用柴火、大黑铁锅熬煮了几个小时的玉米糁糊涂端了上来，早已饥肠辘辘的我趴在碗边，边吹边小口小口地吸溜着，好吃，好甜，好幸福……

岁月就如外婆家的小村庄，一天天成长，一天天变化，慢慢前行的我也离外婆越来越远。以前一年中有几个月的时间都赖在外婆家，而现在，我在外婆家的时间一年中也只有那么几天。原来的红薯玉米糁糊涂香甜中透着原汁原味，现在的红薯玉米糁粥只是一碗再平常不过的粥，没有了柴火的熬烧，没有了大黑铁锅的承载，一切的做法都与城市一样，简单而又机械，不知道是我的口味越来越挑剔了，还是它真的改变了。记忆中的美味就像炊烟一样，一去不复返。

以前回到家，看到红薯玉米糁糊涂，肠胃会提醒我：要吃晚饭了。现在的我，每每想到红薯玉米糁，心会告诉我：该回家了。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一碗玉米糁，对远在千里外打拼的我来说，是那么珍贵。在深圳可以吃到各种精致鲜美的食物，却喝不上一碗粗犷够味儿的红薯玉米糁糊涂。

我们的思乡，往往思念最多就是家乡的一种食物。这种食物可以很精致，也可以很粗糙，当它们作为一种思乡的载体时，没有贵贱可分，它们在游子们内心中承担的不仅仅是一种味道，更是一份重量，一份沉甸甸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