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伟兵

下班的铃声响了，我收拾好公文包准备回家。像这样的日子我习以为常了，从没想到清晨出门后会回不了家，更无法想象每一次上班都面临着与家永别。而就在昨夜，我从电视纪录片上了解了曾经有那么一群人，他们青春灿耀，生龙活虎，但每天都承受着生死一瞬间的煎熬。他们是隶属国民革命军序列的中国第一代空军飞行员。他们甫一成材，就载着国仇家恨一飞冲天。

江南美，最美是杭州。中国第一代空军的摇篮，就坐落在风景秀丽的杭州笕桥。中央航空学校自1932年成立到抗战胜利时，共培育了十六期计1700名飞行员升空对日作战，在万里蓝天上书写了中国空军捍卫祖国领空、主权最壮丽的史诗。

风萧萧兮山河寒，国有难兮须救亡。这些飞行员当时都来自于社会精英阶层，有归国华侨、望族后代、名校才子，还有官宦子弟和文化翘楚，如果不参军，他们大可锦衣玉食，过风流倜傥的生活，可是在国难当头、虎狼当道之际，他们都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共赴国难、赴汤蹈火。

中央航空学校当时的校训是：“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这意味着走进航校大门，就签订了生死契约，没有选择，也无从选择。

谁都知道，当时的日本空军十分强大，而我们的空军还是婴儿，就军力而言是敌强我弱，以战机而论是敌优我劣，从作战经验来看是敌丰我欠，更重要的是在续战能力与物力上敌众我寡。我们买来的战机损失一架就少一架，而日军战机数量不仅是我们的九倍，而且还有自产能力，可源源不断地投入战争。所以，中国空军必须以死抗争，初出茅庐的飞行员每一次升空作战，都是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拼得民族的光明未来。这一代飞行员在美国和苏联的航空志愿队配合下，至抗战胜利前夕共击落、击伤日机1200余架，自己也以十逝六七、血染长天的代价，气贯长虹。

看着这部电视片，我忽然想起前些年在《读者》杂志上看到的一篇文章，说的是民国文艺女神林徽因与十几位中国抗日飞行员的一段相逢相知情缘。最终，这十几位飞行员都一一牺牲了，连林徽因当飞行员的亲弟弟也不幸阵亡，那令她和他们相逢结缘的小提琴声，从此就在我心里呜咽长鸣。

无独有偶，去年我读了台湾著名学者、女作家齐邦媛写的《巨流河》，书中也谈到了一位名叫张大飞的抗日飞行员。这位“九一八”事变后从东北流亡到内地的青年，怀着满腔悲愤加入了空军。他是齐邦媛的初恋情人兼兄长，对她柔情似水，却也疾恶如仇与敌不共戴天，最终也战死疆场化作云霞。

历史上的那些民族英雄和中华栋梁，值得我们去为之树碑立传、长歌不辍。为什么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的盛大阅兵中，我们可以看到国共两党领导下的抗战老兵能肩并肩手挽手地英武天下，瞩目环宇。因为，一切的爱国志士都担当得起人民英雄的称谓。立在天安门广场的那块高耸的石碑，已经回答了这一切的一切。

此时，脑海里又响起了中央航校第十五期学员李继贤老先生那苍凉而悲壮的声音：“（你们）回不来呢，就不要回来了；回得来，就回来吧。”是呀，他们每一次起飞都可能永别人间，胜败一瞬间，生死两无常。我们如今能平安顺利、无忧开心地在家与家之外往返，皆因有着太多太多像他们一样的人，冲天一去破长夜，忠魂化作日月光。对此，我们不能忘却，忘记过去就意味着忘本，忘记过去就没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