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华

正值白菜上市，大街小巷，沿路市场随处可见大白菜，小贩的叫卖声在冬日的冷风里回旋着，飘得很远：瓷实的大白菜，好吃不贵。我的思绪便被这叫卖声扯回了童年。

小时候家没有蔬菜，一口大坛子，腌制了一年四季都吃不完的芥菜，咸咸的，吃得枯燥、乏味，盼着院子里的一棵老柿树枯叶落尽，因为那时候冬天就来了，就可以享受大白菜的美味了！

赶在第一场雪之前，大白菜从地里拉回家，母亲精挑细选，把白菜分成三类，最好的要拉到集市上卖个好价钱，第二类春节招待客人，第三类留着平时我们自己吃。

早上饭桌上的凉拌白菜，是母亲头天晚上准备的。白菜切成丝，撒上盐，早上滴两滴小磨油，加入适量的香醋。经过腌制的白菜特别爽口，夹起几根放入嘴里细细咀嚼，那种清爽、香醇的味道，游走在唇齿间，一遍遍回味，不忍下咽。面条锅里，母亲会剥下白菜外面的青叶片，淘洗后和葱花腌在一起，使单调的白面条，多了一份翡翠绿，色香味俱佳，长了食欲，一个劲地往肚子里塞。

最奢侈的吃法是猪肉、粉条、白菜大炖菜，有条件的还可以加入海带、木耳、香菇等。猪肉是花椒、八角、大蒜煮过的，切片，白菜切段。锅热放油，把猪肉入锅翻炒，然后放入白菜，加入煮肉盛出的汤汁，放入粉条，灶下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红红的火舌舔着锅底，蒸汽从锅沿四周氤氲而出，馥郁的浓香在厨房里蔓延，争先恐后地挤出门窗，整个院子都是浓郁的香味，足以让人馋涎欲滴。菜尚未入口，美味已摄人魂魄，一点点浸润，服帖着五脏六腑。

大雪天，晚自习放学，一路踩着雪，“咯吱咯吱”地回家，母亲披了一层雪，在门口迎着。进门，炉火上坐着不锈钢小锅，案板上放着切好的几刀白菜，待水沸腾，母亲放入白菜，加一小撮粉条，勾入粉芡，看着一上一下跳跃翻滚的白菜，每一道叶脉、每一天所吸收的阳光，就在那一刻一下子复活，吃一口，热腾腾、暖烘烘、香喷喷的气息掠过周身，从头到脚都暖了。

如今，远离故乡，对走街串巷卖白菜的吆喝声总是备感亲切，每每遇到，即便不买，也会驻足观看，对白菜赞许几句，恍惚间他们卖菜的姿势、说话的神态，就连数钱的动作都像极了我的父母，我凝望着，眼前却是辽阔的故土、拳拳的母爱，还有那一方苍穹下固有的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