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营
仲夏时节,惠风和畅,山水清明,我应着灵魂深处充满激情的召唤,赴革命圣地井冈山接受洗礼。
初识井冈山,源自毛泽东那首气势磅礴的《西江月·井冈山》:“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从那时起,我就对井冈山充满了崇敬和向往。
从火车上下来又坐了几个小时的大巴,汽车在盘山公路上逶迤前行,我们就在层峦叠翠的挟裹中来到井冈山腹地茨坪。路边的翠竹和古杉就像帷幔徐徐拉开,湖波如镜,远山含黛,一座宏伟的建筑屹立在青山绿水之中,这就是井冈山革命纪念馆了。纪念馆内陈列的图片和物件,就像一部留声机,记录了那段岁月里的刀光剑影。茨坪还有革命旧址和红军烈士陵园等,井冈山革命斗争史只有两年零四个月,牺牲了4.8万人,可在烈士陵园记录的有名有姓的烈士只有15744人,这还不包括红军长征后在国民党“草要过火,石头要过刀,人要换种”的疯狂屠杀中死难的群众,井冈山沁着革命者的血。
夜宿茨坪,清晨啁啾的鸟鸣把我从睡梦中唤醒。坐在去荆竹山的车上就如一叶轻舟荡漾在竹海。汽车越过山冈,林中的竹子笔直地倚立在崖畔,一丛丛、一簇簇,直指云端。微风轻拂,林海漫涌,宛若少女们衣袂翩翩,在云端婆娑起舞……在竹林附近我们整装列队身背钢枪,走上红军路。这条路是当年毛泽东带领秋收起义队伍走过的。
竹林旁边的山脚下有一块雷击打落的石头,当年毛泽东就是站在这块石头上首次提出了工农革命军的三项纪律:一、行动要听指挥;二、不拿老百姓一个红薯;三、打土豪要归公。这是我军军纪的发源地。我们也在这里庄严宣誓:守纪律、守规矩。走过红军小道,进而穿过密林,时而翻过陡坡,时而越涧过河,脚下的乱石长满青苔,有的地方泥泞湿滑,稍不留神就可能摔倒。而当年的红军背着行囊,边行军边打仗,艰难跋涉可想而知。我们一起来的人被分成两队打水仗,双方都被水击得狼狈不堪。而当年红军和追击的敌人可都是真枪实弹,这条河里流淌了不少红军战士的血,如今荆竹溪改名红溪就是为了纪念这些牺牲的英烈。
在茅坪,我虔诚地走进毛泽东居住过的八角楼,仿佛又看到毛泽东正在昏暗的灯光下奋笔疾书《井冈山的斗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等不朽篇章。院外的一棵老枫树枝繁叶茂,树下的大石头默然无语,恍惚间,我仿佛看见毛泽东坐在石头上掩卷沉思,他是在思考如何回答“红旗到底能打多久”的疑问吧?
雨霁初晴,阳光透过云层罅隙,斑驳地映照在黄洋界的山岭上,像一帧淡淡的水墨画。近看薄明的雾岚在山腰袅绕,远望轻柔的白云在山尖漫游。黄洋界地势险要、巍峨峻拔,我们乘车很快就到了,而当年的路就在我们目光所及的山谷里,在这里扼守险要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井冈山五大哨口中最著名的就数这连接湘赣边界的黄洋界哨口了。1928年8月30日,黄洋界保卫战就是在这里打响的,红军以一个营的兵力打败了敌军四个团的进攻。当年黄洋界炮台上只有一门小钢炮三发炮弹,在连打两发哑弹之后,最后一发竟击中了敌军指挥部,才让敌人惊慌失措,落荒而逃。毛泽东闻讯后,满怀喜悦心情写了《西江月·井冈山》一词。
出茨坪西北七公里就到了大井村,这里秀峰环抱,古树成林,翠竹俊朗,溪涧清冽,鸭鹅浮水,水车转动,一片黄墙灰瓦的建筑散落在稻田边的山岭前,一派田园牧歌风光。这里是毛泽东旧居和红军医务所所在地。房前的一棵桂花树下,有几块石头,是当年毛泽东与朱德、陈毅、王佐等人谈话的地方,也是毛泽东读书的地方,许多人坐在毛泽东坐过的地方照相,我想,他们不只是想留下身影,更想带走灵魂和思想。房后的两棵红豆杉和石楠树,几度枯又荣。朱德总司令在树下指挥操练的场景已定格在历史里。在这里,王佐、袁文才的绿林武装被改造成了人民武装,从这里走出的人民军队成为保卫祖国的钢铁长城。
在小井,我的心情格外沉重,红军医院黑色的建筑色调似乎在诉说着一个悲愤的故事。当年趁红军主力部队不在,村里一个游手好闲之徒为了几个赏钱竟带敌军从一个悬崖小道下来偷袭了红军医院。130名伤病员在严刑拷打之下宁死不屈,全部被枪杀在医院旁边的稻田里,这其中还有一个只有14岁的孩子李兴华,这些死难的人中只有18人留下了姓名。在烈士墓前我们含泪凭吊。墓边的小树林里还有一个红军老战士死后也归葬这里,她留下遗言要陪伴战友们,她就是当年红军医院的党支部书记,解放后曾任中组部副部长的曾志。她15岁参加革命,跟着毛泽东上了井冈山,一生对革命事业忠贞不渝。她埋葬骨灰的地方,没有坟头、没有墓碑,只有一块没有修饰的小小的三角形的石头算是标记,石头就半埋在坡上一棵碗口粗的树前,上面写着“魂归故里 红军老战士曾志(1911.4—1998.6)”。风无言,树无语,我却看到了一个女英雄当年身着红军服腰挂短枪的飒爽英姿。
“一个人只有把自己的欢乐、忧伤和祖国的命运融合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精神才会博大起来。”曾志是千千万万这样人中的一个,他们创立的“井冈精神”依然是激励我们前进的圣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