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家收拾书柜,翻出一个陈旧的档案袋,打开一看里面尽是多年前手写的一些稿子,由于时间久了,稿纸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我随意地翻看着,里面居然还夹杂了几页父亲手写的稿纸,我备感亲切和温馨。多年前父亲戴着老花镜帮我誊写稿子的情景顿时浮现在眼前。
1996年,在乡下学校教书的我迷上了新闻写作,一发不可收。繁忙的教学之余,我一门心思采访、写稿,三天两头骑着自行车跑二十几里路往平顶山日报社送稿,盼望着有一天自己的作品变为铅字。一年多下来送到报社的稿件大都泥牛入海,仅有的收获就是编辑老师感动于我的勤奋和执着,发了两条照顾性的“一句话新闻”。接踵而来的是同事、朋友们的“好言相劝”或者热讽冷嘲,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但我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认准的事情轻易不会放弃。
一天晚饭过后,父亲搬了个凳子在院中坐下,把我从屋里喊了出来。沉默了一会儿,父亲开口了:“我不懂新闻,不过报纸没少看,我觉着你应该多写点鲜活的东西,哪怕是小事,只要写得生动就中。”父亲是一名乡村教师,是村上有名的“土秀才”,不仅字写得漂亮,而且写一手好文章。聆听着父亲的指点,我第一次发现我以往写的新闻稿件的确有硬伤,我整天光想着发些一夜成名的大篇幅,而忽略了鲜活生动的“豆腐块”。“光稿子写得生动还不够,一定要誊写美观,就像我改学生的作文,卷面不整洁也是要扣分的。”父亲不紧不慢地说着,听得我身上直冒汗,因为他每一句话都点中了我的要害。是啊,虽说我的字写得不算难看,但誊写稿件时总是沉不住气、稳不住神,一急躁字就写得潦草,估计没少让编辑在看稿时犯愁。“我看这样吧,以后你把稿子写好后交给我誊写,给你节省点时间,顺便我也帮你修改一下。”父亲的鼓励和开导让我重新看到了希望。
第二天,我把写好的一篇新闻稿件交到了父亲手里,就像学生交给老师一份试卷。父亲戴着老花镜坐在书桌旁认真地看着,细心地改着,并不时和我交流着。终于,父亲把那篇稿件誊写完了,站起身直了直腰,长舒了一口气。由于发稿心切,当天下午我便骑着自行车将稿子送到了平顶山日报社,恭恭敬敬地递给一位女编辑,她看了看说,不错,先放这儿吧。我转身要走,那位女编辑喊住我说,小伙子,以后多写一些像这样的现场短新闻。我使劲地点了点头,连声道谢。第二天下午我刚上完课,校长拿了一张《平顶山日报》兴冲冲地来找我,指着二版上一篇题为《千亩鱼塘出鱼忙》的稿子说,永刚,写得不赖呀。我激动地接过报纸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这正是我昨天送过去的那篇稿子啊。放学后,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骑着自行车飞一般地回到了家,气喘吁吁地拿着报纸让父亲看。父亲很是高兴,连声对我说这些天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从父亲欣慰的笑容中,我再次坚定了新闻写作的信心。
就这样,在乡下教书的几年时间里,我耐住寂寞,守住清贫,笔耕不辍,先后在市级以上报刊发表了200余篇新闻稿件。这其中也凝聚着父亲大量的心血和汗水,几乎每一篇稿子都是父亲亲自帮我誊写的。直到后来,凭借新闻写作上取得的成绩,我从乡村学校调到了区人大常委会机关,父亲才不再帮我誊写稿子,而那时我也学会了用电脑写稿、发电子邮件。 (梁永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