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河新

雨夜风起，独坐在书桌旁，摇曳的灯光瞬间擦亮了记忆的星空，我突然想起了一首歌，“栀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当时就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涌上心头。问网上朋友，见过栀子花吗？朋友说没有，我说那是我一生中见过最美丽、最难忘的花。

那是在四川抗震救灾的日子。踏上安县这片遭受地震重创的土地，我被眼前景象所震撼。断壁残垣随处可见，城区80%的楼房变成危房，由于余震不断，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我们的帐篷搭建在一片低洼的空地上，白天穿梭于危房，奔走于灾民救助点开展卫生防疫工作，晚上帐篷里高温湿热，蚊虫叮咬。经受着余震和劳累，再想想那么多鲜活的生命逝去，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

一天，我起得很早，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偶然在路边看见一位卖花姑娘，车筐里满满的洁白的花儿。

“这是什么花？”我问。

姑娘说：“这是栀子花。”

栀子花？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呢！细细打量，那洁白透亮、层层叠叠、鲜嫩细滑的花瓣飘逸动人，太阳出来了，白色的花瓣被染成金黄色，微微卷曲含苞欲放，我毫不犹豫地买了两束，花了两元钱。姑娘告诉我，栀子树属于常绿灌木，易于栽培和管理，在这个清雅秀丽并且多雨的城市里，到处都有它的身影。

我捧着花回到帐篷，把它插在矿泉水瓶里。当完成一天紧张的工作，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帐篷时，没想到洁白的花儿竟会如此香气怡人，令人陶醉，给寂寥的帐篷里平添了很多生气，于是，枯燥生活中的我们，心竟开始有了期盼。以后的每天早上，我早早起来，等着卖花姑娘，帐篷里每天清香弥漫。

在灾区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栀子花每天陪伴着我们。一次，从安昌镇开展传染病防治知识宣传归来，好远就听见有个姑娘在问，有衣服要洗吗？我细问才了解到，姑娘姓张，在南方的一所农村小学教书，汶川大地震后，她向学校请了假，自费来到灾区做了一名志愿者。她的主要工作是收集灾区学校损坏和教师缺失的情况并及时报告给当地政府，她还为灾区的学生进行心理疏导，在业余时间帮救援人员洗衣服，他们一行来了十多人。她还告诉我，为了不影响原单位的教学，她来灾区的时候找了个临时代课老师，她把自己的工资全部给了代课老师。还有个小伙子来自北京，是我在抗震救灾指挥部认识的。有一天，中央电视台心连心艺术团来灾区慰问演出，我们看演出结束回来的时候，这个小伙子正和一群志愿者在卸抗震救灾物品，他问我：“那么多人干吗呢？”我跟他说了慰问演出的情况。他问，歌手屠洪刚来了吗？我说来了，刚演唱完。他激动地说自己是屠洪刚的歌迷，不无遗憾地说：“那就等抗震救灾结束、回到北京后，再看屠洪刚的演出吧。”看着他疲惫的脸和纷乱的头发，才知道他来灾区做志愿者已经一个月了。

一身香气依然，风雨中，洁白满地。像栀子花一样，在灾区，我们认识了很多难忘的人。和我们一起奋战在抗震救灾卫生防疫一线的安县防疫站工作人员小刘，孩子才两个月大，嗷嗷待哺，但她在忘我工作。我也曾经乘坐卫生防疫救援车进入北川，看见太多解放军战士穿着厚厚的防化服，为防止疫情的发生，冒着酷暑在地震废墟中开展消毒消杀。还有我们的防疫队员小吕，怕年迈的妈妈担心，他瞒着老人家来了灾区。到灾区的第三天是妈妈70岁的寿辰，当天晚上妈妈打来电话，让他回家给自己过生日，这时小吕才告诉妈妈，自己在四川灾区呢。妈妈流着泪说：“今天我70岁大寿，全家人都来了，就是缺少你呀，孩子呀，妈妈理解你，要注意保重身体，在灾区好好干，不要辜负全家人的期望。”

还有……

从灾区返程的那个早上，我依旧等着心爱的栀子花，那天我对美丽的卖花姑娘说，这花我全买下了。当姑娘知道我们要离开灾区时，说什么也不收钱，把一筐娇艳的鲜花都送给了我。回家的路上，看着这些绽放的花儿，我想了很多，这栀子花竟是如此洁白，如雨过天晴后，蔚蓝的天空中飘浮的朵朵白云般纤尘不染。回到我的城市，当我下车把大束的栀子花分发给迎接我们的同事和亲人时，大家欢笑着、拥抱着。

每当想起在四川抗震救灾的日子，我就想起栀子花，想起在灾区奋战的战友们。栀子花，你是我心中永不凋零的花；栀子花，你是我生命长河中动人的歌；栀子花，你是我一生魂牵梦萦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