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落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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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父亲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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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篇4 2015年12月22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与父亲闲话

 

□黄老邪

双亲年事已高,我们姊妹各自一摊儿,几次商量请个人照料,母亲都不肯。幸有小孙女跟着,小丫头乖巧伶俐,成了他们的开心果。

只要天气不坏,即便小雨小风,也挡不住父亲出去闲逛。遇见想吃的就买来吃;遇见年纪相仿的老人家,就坐下来天南海北地聊。湛河桥下有戏更是再好不过,看得连饭都忘了回家吃。遇上天好心情好,一个弯儿遛个十里八里是常有的事。父亲听力不好,别人说话他听不清,可说到他感兴趣的,不但能听清,还跟你说个滔滔不绝,交流无障碍。母亲说:“他这是神聋。”

耄耋老人,遇上阴霾不散,最难熬是大脑供血不足,心情坏透了。孩子们去看他,他就会说:“这么大年纪了,活着弄啥哩!还不如早些走,往阴凉里一睡,不拖累孩儿们。”我劝他:“妈是墙,你是屋顶,有你们在,刮大风下大雨淋不到我们头上!”父亲立马反来安慰我:“谁家爹妈能跟一辈子……”脸色转晴,满满的都是慈爱。我趁势打开话匣子:“爹,你恁喜欢看戏,跟我说说看戏,好不好?”

父亲的眼睛瞬时亮了,背也挺直了:“……我当小孩儿的时候就好看戏。年年豆子黄叶儿,庄上就写戏。记得有一台梆子,红脸唱得好,咱这儿一起戏,县城里的人拧成绳跑来看。有一回,那个红脸连唱三天,这一朝那一代,一个人唱死七个朝廷,快累死了。临走的时候,他搬块石头扔井里,说:‘等到石头沤烂我再来唱!’还有一台越调戏,花旦唱得好,外号白米汤,扮相也好。有一年,咱庄九天唱了两台。头三天刚唱完,被河西那边写走了。人们没看够,戏台子不扒,等那边唱完再接着唱。谁知道返回来的时候白米汤拉肚子不停上厕所,作揖求情,让换别的戏。村里人不肯,说:‘写的就是你的戏,你不唱会中?’他就拿条烂裤子叠叠骑在裤裆里,一个起腔绕戏台转三圈儿,忘了肚子痛。”

大金牙、小叶兰、月桂脸、八担麦……父亲说起当年那些角儿,一脸陶醉。虽说是草台班子,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撵几个庄子追着看是常有的。按父亲的话说,那是“套上磨,不顾筛,忽然想起八担麦……”

“有一回正麦天,打完场顾不得吃饭,几个人跑去城南昝岗看白米汤的戏,紧赶慢赶,跑到煞戏了。收家什的人一问,是从大井来的,跑二十多里路,赶紧开锣,又唱一出儿。”那年月没电,没麦克风,唱的人真心真嗓,看的人热心热肠,汽灯或是鳖壶灯亮起一团热腾腾的光晕,裹着鼓乐齐鸣的戏台,在人们眼里简直就是仙境。前三朝后五代,帝王将相、才子佳人,黑头红脸俏花旦,带着台下的草根平民,穿越时空,经历一番番风云际会喜怒哀乐,超拔了贫瘠暗淡的乡间社会,忘却了吃吃屙屙、穿穿脱脱的无聊与乏味。

我曾听老少爷们儿不止一次可着嗓子唱路戏,最有趣的是自编自唱:

“有为王坐椅子脊背朝后,不由人把肚子放在前头…… ”

“高文举种菜园笸箩恁大,吃蒸馍蘸蒜汁儿四季开花……”

听父亲说了一晌戏,回家时公交车晃悠在长街夕阳里,恍若几生几世。生活如水,在日子的河床上流啊流,一代又一代人,都做了它的鹅卵石。纵然是鹅卵石,也各自有各自的一世清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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