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红果

对于南瓜，我有种与生俱来的喜欢。

南瓜，也叫番瓜、饭瓜，俗称倭瓜。《红楼梦》中，刘姥姥行酒令，庄稼人的现成本色，用两只手比着，说道：“花儿落了结个大倭瓜。”

南瓜，在我国普遍栽种，四五月下种，瓜秧甚繁，长可丈余。夏秋开花结果。

我一直觉得，所有菜蔬中，南瓜的长相有些丑陋。颜色不一，长短粗细不一，形状随意任性，不像画上的南瓜那样好看：圆圆的，像硕大的金锭子，色泽明亮。

南瓜虽长相不佳，看上去土里土气，但它懂事得很。它性情温和朴实，对土地要求不高。初夏时，墙角、田边、大门旁，甚至树荫下、猪圈后，平坦也好坡丘也罢，随便埋下几粒种子，它都会用心生长。

南瓜像故乡的孩子一样，有着天生适应各种条件的能力。大约一周时间，种子发出黄黄的嫩芽，悄悄拱出地面，害羞地打量着这个神奇的世界。过些时日，藤蔓长满一大片，空阔地可以占领，院墙可以攀爬，猪圈顶上也能安身。

南瓜平凡寻常，唯一有点出格的就是它的花。南瓜花，淡黄橙红，色彩鲜艳，五瓣，呈喇叭状。在所有的庄稼果蔬花儿中，无论是稻花麦花还是玉米花芝麻花，我觉得都没有南瓜花泼辣丰硕。

南瓜的长相憨厚，它的脾性极像村人的那种朴实。它既不像冬瓜那样盛气凌人，也不似西瓜那样处世圆滑。花慢慢凋谢后，那些刚生长出来的小南瓜悄悄隐藏在叶子底下，乖巧地躲在自己的天地里，与世无争。它们是单纯朴素的，也是安静谦卑的。

初生的南瓜白中带绿，一掐冒出汁液。这时，南瓜摘回去切片切丝，爆炒烧汤皆可，不用剔籽去瓤，口感脆脆的，有一股特别的清香。不过，人们舍不得这样吃，都在盼望它们长大。

南瓜不负众望，一天一个样，一步步丰满成梨形、扁球形、壶形或圆柱形。而且，瓜纹也由密而稀，由深而浅。瓜色也由嫩绿而青绿，黄绿而墨绿，至秋天成熟，则呈橘黄色。

南瓜还很丰产。每一棵瓜秧上都能长出很多瓜藤，每一根瓜藤都会结出很多的瓜，这儿一个，那儿一个，静卧在那里，享受着蓝天白云下静谧的生活。

过去农村生活比较艰苦，南瓜既是自然界馈赠给人们的奢侈食粮，也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度荒食物。那时候，南瓜和青黄不接联系在一起，如果饭桌上有一碗煮南瓜，既可当菜又能充粮，肚子就会踏实许多，身子也会温暖许多，庄稼人脸上也会滋润许多。

南瓜平而不凡，亲近百姓，深受百姓的喜爱。作家二月河的一幅以南瓜为主题的画上有这样一段话：“这瓜名叫南瓜，其貌不扬，用处却大，秉性愈是年成差愈是长得佳，结的又多又大。三年困难瓜菜代，说的就是它，旧时代穷人们瓜菜半年粮，指的也是它。活人无数，功在天下。”寥寥数语，读罢，让人回味。

南瓜有各种各样的吃法，可炒，可煮，可蒸，不一而足。我小时候，最常吃的是煮南瓜。半大不小的南瓜从地里抱回来，洗去泥土，置于案板，笃笃切成大块，投入锅里，有时还撒一两把玉米糁，大火煮。南瓜和玉米糁的混合香味让人垂涎三尺。

饥馑的年代，食南瓜是为填饱肚子。而今，吃南瓜为的是食疗，或者是为变换食谱。

我家吃南瓜，常常是将老南瓜去瓤切成小块，熬一锅绿豆南瓜汤，喝一碗，浑身通泰。或将老南瓜蒸熟，金灿灿、甜丝丝、稀溜溜、热乎乎，清甜绵软，那可是老少皆宜的口福。吃老南瓜千万莫去皮，那老皮吃起来有滋有味。想换换口味？那将嫩南瓜切成条，用红辣椒炒，红绿相间，养眼也受用；或切成细条，下一锅手擀面，素淡爽口，吃了也满滋润；抑或烙菜馍，清香甜鲜，别有风味。

南瓜有着温暖的民间本色。南瓜的本色是什么？是它的平民个性——质朴清淡。我虽栖居繁华的城市，但还是农民的儿子。艰苦的岁月，感恩一瓜一食的恩赐；生活好的日子，更要像南瓜一样朴素清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