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王娴感到意外的是，丈夫李民生今年4月被评为“鹰城好人”。在她眼里，两口子没权没势，丈夫干的又是不起眼的工作——公厕维修。“这说明大家认可俺家老李的工作！”王娴激动地说。

获得“鹰城好人”荣誉称号，李民生也很高兴：“这会不会让更多的年轻人愿意从事公厕维修工作？现在的年轻人愿意干这行的越来越少，可是再脏也总得有人干。希望多一些年轻人愿意干这活儿，到时候大伙儿排排班，可以轮休时间长一点，这样我就可以多陪陪老伴儿。”

“我都一把年纪了，啥都不需要。如果这些荣誉能让更多的年轻人留下来，那就给他们吧。”此前，李民生一次次主动让出了提拔、晋升的机会。他的徒弟乔晓光几年前就成为单位中层干部，管理着包括他在内的140名工人。

“申报前压根就没告诉他，怕他又要推让。”乔晓光说，这一次，他和同事们在为李民生申报荣誉时很默契地“忘了”告诉他。

“公厕就得让人想方便就能方便”

李民生今年50岁，现任新华区环卫局公厕维修班班长，从事公厕维修工作已有22年。维修班一共有3个人，承担着新华区东到开源路、西到新城区立交桥、南到湛河、北到平安大道范围内50多座公厕的维修工作。

从中心路小学附近骑自行车到鹰城广场，别人最多只需20分钟，可李民生每天最少要一个小时。

多年来，李民生已经养成了路上逢公厕必进去看看的习惯。有些公厕的管道虽然没堵，但是凭经验感觉下水不畅的话，当天他一定还会再来第二趟，把问题解决。这个习惯使他不论春夏秋冬、刮风下雨，每天早上六点多就出门，一路走一路看。特别是中心路小学门口、原华宝商场南侧、鹰城广场东侧的3座公厕，是他每天上班路上必去的地方。

到了维修班，汇集了各公厕管理员的报修内容后，李民生和同事们领取更换的配件，拿上维修工具，开始“逛街”。

陈庄沟公厕管理员报修，说女厕所一个直落式便池堵塞。李民生赶到，发现水冲不行、棍捣不通、疏通机进不去。他只得下手探，摸摸到底是什么东西堵住了。虽然配了胶皮手套，但是戴着手套没手感，他忍着恶臭，跪在地上，把胳膊从便池口伸了进去，抠出72张麻将牌。确定没有其他杂物后，他才拔出胳膊——由于长时间浸泡，加上管道壁的摩擦，整条胳膊有些红肿。

新华区环卫局副局长杨焕说，把便池卸下来，是最容易查找和取出异物的。但是，便池卸下重新安装后，需要等水泥凝固才能使用，那么最快得两天后才能重新使用。

这，对李民生来说是不能接受的：“公厕就得让人想方便就能方便。”

于是，李民生给维修班定下了一条规矩——当日事当日毕。

新华区范围内的公厕一般位于市区繁华地段，使用率高，超过半数的厕所需要天天维修。特别是临近夜市的几座公厕，往往他们上午才修好，晚上就被破坏。晚上10点接到公厕管理员的报修电话，李民生也照样会赶到现场，及时维修。

5月10日，维修班的刁江涛说，便池阀门设计的是用手按，可是不少人用脚踩，有时还踩得特别重，于是同一个故障返修率极高。可不管当天是第几次更换阀门，李民生都像第一次干那样认真。

有李老师在我们放心

乔晓光第一次跟着李民生到现场维修时，领导交代他“试试看，不行就算了”。听罢，李民生顿时乐了：“我当年也被这样‘忽悠’过。谁知，这一试就试了20多年。”

第一次去维修未见污物只闻见异味，乔晓光就恶心得想吐。但是看着几位老师不动声色地干活，他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干了起来。李民生觉得这小伙儿有留下来的希望，“吐完不走留下来的，一般最后都能接受这份工作”。

接受，并不代表一直留下干这个。新华区很多公厕的建设时间和建筑标准不统一，维修班不仅要会换蹲便、坐便，而且得会修门、贴瓷片，甚至还得会修电扇。现在，李民生会修6种锁，常见的家用灯具基本上都会修。22年来，跟着他学疏通管道、学修锁的前后有十多人，可是留下来的没几个，有的还靠着跟李民生学的技术开了门店。

去年，一位熟人找到李民生，开出月薪万元的条件，邀请他去指导无锡一个房地产开发项目的装修。“在一旁指导就行，不用您亲自干。”“就那几个月的时间，又不是不回来了。”任凭对方怎么说，李民生就是不松口。最后，熟人丢下了一句话：“这人是修公厕修傻了。”

“幸好俺哥没走。”刁江涛说，李老师技术全面，有他在我们放心。他要是走了，新华区内的公厕维修效率可得下降不少。就像化粪池堵了，可不是下个管子随便抽就行，找不对地方抽了也不通。有他在，问题往往迎刃而解。

“都一把年纪了，你咋越干越上瘾？”

李民生也有轮休的时候。可是轮休时，他也闲不住，经常打电话问同事有没有维修上的难题，或者干脆骑上自行车出门去人流量大的那几个公厕“看看”。每次看，李民生都会发现问题，然后又开始干起活来。

为此，妻子王娴没少唠叨他。王娴是一名公厕管理员，对李民生的工作非常熟悉。正是因为熟悉，所以她对李民生这样做更“不满意”——同事体谅他，在他轮休时尽量不给他打电话，可他主动出门找活儿干。“都一把年纪了，你咋越干越上瘾？”李民生立马表明态度：“如果维修班人少，退休后我还要一直干下去。”

说服不了丈夫，王娴只好当起“后勤部长”，家里备齐酒精、碘酊、创可贴、纱布等。

有一次，李民生在维修时碰伤额头，鲜血直流，他在额头上贴了个创可贴，用手按着又急匆匆地和同事去排除下一个故障。由于伤口没有及时缝合，他的左额上留下了约3厘米长的疤痕。

王娴说，李民生最怕的就是化粪池排污管道堵塞。有一次，他从化粪池里清淤出来后胸闷、呕吐、两眼冒金星，仰面躺在地上十多分钟后才缓过气儿来。“别人以为我干多了、时间长了就习惯了。我怎么可能习惯？”李民生告诉她，如果不是干了这个工作，别人给多少钱，他都不想跳到化粪池里去。每次面对污物，他也会恶心，也想往后退。“可是我退不了！当年带我的老师们都是带头跳下去清淤，现在作为班长我不冲在前面怎么带动别人？”

即便不清理化粪池，李民生工作一天回到家，吃饭前最少要洗五遍手，就这样吃饭拿筷子时还能闻见异味。忍不住想呕吐时，他就强迫自己大口大口吃饭。“吃饭的时候晃晃脑袋，啥都别想，吃下去就是福”——这也是维修班成员的共识。

因此，李民生养成了另一个习惯：睡前喝两杯小酒，一是解解乏，二是遮遮自己身上的味道。

虽然总对老伴儿发牢骚，但是当不少人建议让老李在外接点私活儿时，王娴断然拒绝：“一旦他干私活儿，钱是来得快，可上班就不会那么积极了，不中！”

（本报记者 程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