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营

鲁山县有个团城山，团城乡就在团城山中。又是一个双休日，风和日丽，这样的日子待在家里挺可惜的，于是就叫上家人到山里走一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团城山中。

一路上山明水净。进出团城的路是顺着河谷的走势，本身就是景观路，山上的树已长出了新枝嫩叶，绿叶中还带着几分浅黄。路绕来绕去就甩掉了一直尾随着的河，从一个标示牛王庙的分岔处开始上坡，不一会儿就上到了团城中央的分水岭上。站到分水岭的最高点可以看到整个团城山的轮廓，分水岭虽然是个岭，但比起团城山还是低的。所谓团城山，不用人介绍从这里四下一看就明白了，团城山就像一个圆把分水岭团团包围着，分水岭两边各有一条河，一条叫清水河，一条叫团城河，整个团城山包围的地方是团城盆地，团城乡也因此而得名。站在岭上俯瞰，团城山内整个地势就是一幅天然的太极图，以分水岭为界蜿蜒的两条河就是太极图中的黑白两条鱼，静的山、动的水，尤其是春天，河边金色的油菜花和山坡上绿色的树林交相辉映，与我们看到的太极图格外相似。远山如眉黛，近水映碧影，水墨团城，恍若仙境。置身灵动的太极图中，微风拂面，神清气爽，心静如止水，感叹造物主对这一方土地的恩宠。

下得岭来，到了另一条河谷，见一老农正在犁地，下车与之攀谈。他用的犁上边带一个一米多长的柄，用双手抓住倒退着向后拉。我问他为什么不用牲畜或机械？他说，一块地就几分，那些根本施展不开。问他准备种什么？他说，水稻，这里有种水稻的传统。山清水秀，土地肥沃，没有污染，而且利用地势可引河水自流灌溉，种水稻有得天独厚的条件。这里光照足，气温低，水稻成熟期晚，所产稻米特别香。说到兴致处，老汉眉飞色舞高声地给我吟诵了当地的一个顺口溜：“走进团城山，两眼四下观，高处是蚕坡，低处是稻田，吃的是大米，喝的是山泉。”前不久一个搞农业项目的朋友告诉我，他准备到团城种生态大米，今天实地一看才感受到他独到的眼光。看到有不少撂荒的耕地，挺可惜的。老汉说，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留守的老人也多有种木耳、种香菇的营生，种地的人就少了。如果朋友能将种植水稻的项目做成，可是一举多得。

村头、路边有很多辛夷树，初春时它们曾让河谷一片灿烂。辛夷既是中药，还是用途广泛的香辛料，独特的气候条件使辛夷成为团城的特产，被称为“团城山辛夷”，在海内外有“鲁夷”的美名。

有时路也会跨河而过，低低的漫水桥边几个妇女在洗衣，说着笑着，也没有忘计手中的活计。几只鸭子在她们面前的不远处游来游去，一会儿它们嘎嘎叫着相互追逐，也许是为了争一条小鱼。

河滩上有一个放羊的老人，年龄有六十多岁，赶着一大群羊，他踏着河里的石头如履平地。我问他哪里有水芹菜，他指指东边的那座小桥说，桥那边儿有一片，不过都很浅，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他又指指远处的一片树林说，那里也有。说起来如数家珍，好像河滩就是他家的菜园子。

河道在公路边上画了一个圆弧，弧外是陡峭的石壁，弧内的河滩地上是一片稀疏的林子，林子里散落着大如牛身、小如牛头的石头，我们决定在这里休息。树基本上是鬼柳树，树上已长满

翠绿的叶子，浓荫匝地。林中的草地上有黄花、紫花。金色的阳光从树叶的空隙里漏下来，明晃晃的光斑洒在脸上。小虫已从土里钻了出来，蚰蜒在草棵子间爬来爬去，有只蚂蚁攀爬到了草尖上。一只蝴蝶在我面前扇动了几下翅膀，然后落在了一片草叶上，它黑色的翅膀上带着白色的花纹，就像巧手织出的锦衣。我想逗逗它，还没有近前，竟惊起了花草中好几只五颜六色的蝴蝶，它们扇动着斑斓的翅膀，在我眼前慌乱地翻飞，让我眼花缭乱。在林子里我还发现了几棵“蜜罐花”，这种花我十分熟悉，在这里看到备感亲切。我老家的地头沟沿也很多，小时候常常采那些半开未开的花朵把顶端一掐放到嘴上吸吮里边的花蜜，清香沁脾，甜如蜂蜜。开开的花朵像喇叭形状，没开开的花朵顶端被花瓣包裹着就像一个个陶罐，因里边含花蜜，所以才形象地称之为“蜜罐花”，大人们也叫“大碗花”。后来我才知道，这种花是中药的地黄花，根块入药，生的为生地，蒸晒后的叫熟地。地黄叶子墨绿，肥厚的叶子上毛茸茸的，叶片中间长着长长的花茎，花茎上托着紫红色或浅紫色的花朵，花朵里绽放着杏黄或是白色的花蕊。我忍不住俯身采一朵放在鼻翼上，儿时的感觉又回到了身上。

河对岸的崖壁上五六个半大的孩子正在攀岩，其中还有两个女孩，最前面的已快到崖顶。来玩的人看着心惊，叫他们下来，他们不理不睬，继续攀爬。我说，不用担心，不会有事。因为小时候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他们熟悉地形，经常爬高上低，生存技能是城里孩子不能比的。过一会儿，他们陆续从崖上下来了，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一大把野蒜苗。

山中野炊的滋味体验过没有？捡几块石头把自带的铁锅支起来，再拾一些枯树枝，然后就可以生火做饭了——香菇炖土鸡。香菇是从路边种植户那里买来的鲜香菇，锅里的水是从身旁的清水河里舀来的，再佐以自己采来的水芹菜、野蒜，那味道真是没法说。

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看犁铧翻出的泥土是那么亲切，葱茏的山林是那么养眼，飘移的白云是那么悠远，淙淙的流水是那么清澈，座座农舍是那么古朴，仿佛一下子找回了从前的自己，有种返璞归真的感觉。

树上到处都是“吱吱”的叫声，也不知是从哪棵树上传来的。我以为是“知了”，可当地老百姓说不到夏天没有知了，这是黑肚子红翅膀的“红豆娘”，比知了的个头小一些。树上的虫鸣，时而点点，时而串串，时而独吟，时而合鸣，就像宁静中时而激荡时而舒缓的一曲悠扬长调。在这样的宁静里，闭上一会儿眼睛，想想争名夺利、得失忧患，都如旧梦般淡去。在这淳朴、简单、短暂的宁静里，做一个天真的自己多好，过简单的生活，知足常乐，何尝不是幸福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