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恒均

若把马丁·路德·金最光辉的那段历史拍成电影，那毫无疑问一定是最激动人心的好莱坞大片。42岁美国黑人女导演艾娃拍摄的《逐梦大道》就是描述金博士1965年3月带领黑人和白人群众从亚拉巴马州的塞马小镇一路行进到首府蒙哥马利的壮举。

影片中，“我有一个梦想”、道义、责任与勇气，这些大家熟悉的东西一个都不少。不缺席的，还有反面人物：白人种族主义分子，各地政府官员与警察，跟踪调查揭露金博士生活作风问题的FBI，当然还有白宫里的那位总统约翰逊……

问题恰恰出在这里。导演艾娃为了突出金博士的“高大上”而贬低甚至歪曲了当时的总统约翰逊，最终引起美国各界议论纷纷，也使得这部好电影与各大奖项擦身而过。

中国观众可能不太理解，既然金博士反抗的就是当局代表的体制，遭到的阻挠也来自警察和白人种族主义分子，难道白人总统约翰逊不是理所当然的坏人一个？按照“正常的逻辑”，总统不可能是好人吧？即便真是好人，文艺作品也应该把他弄成一个“坏人”的样子，否则，没有邪恶之人，哪来伟大英雄？

但世界并不像白人和黑人的肤色一样黑白分明，成熟的公民更不会用简单的黑白二元论看待世界和历史。如果说没有马丁·路德·金等民权运动领袖们的勇气与执著，就没有民权运动；同样可以说，没有肯尼迪、约翰逊总统与众多白人的支持与良心发现，根本就不可能有马丁·路德·金这样的民权领袖存在！约翰逊总统的意义显然不止于此，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如果没有被《逐梦大道》歪曲了的约翰逊总统，《民权法案》与《投票权利法案》就不可能通过！

被逮捕近20次的马丁·路德·金的事迹家喻户晓，美国强力部门FBI竟然专门设立了“毁金小组”，要以生活作风问题来摧毁他……但他最后是死于极端分子的枪杀，并没有被政府摧毁。事实上，从肯尼迪总统到约翰逊总统，不但都在积极推动金博士提出的诉求，还多次称赞他，允许他出国领取诺贝尔和平奖，还要同他见面讨论他的追求与国家前途，派兵到地方去保护他组织的民权活动，下令全国都为遇刺身亡的金博士下半旗志哀……

约翰逊总统和金博士并不是对手，而在对民权的追求上大多时候更像一对心照不宣的伙伴。美国黑人被奴役是有历史根源的，同样，美国制度下选出的总统，也并不都能随时随地对抗顽固的体制与强大的利益集团。在金博士冒生命危险行进在“逐梦大道”上时，约翰逊总统遭到的压力一点也不小。金博士不是总统的敌人，他也没有把总统当成敌人，他同白宫一直保持着某种沟通关系。

伟人之所以成为伟人，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拥有值得为之奋斗的民众，更多时候，他们还拥有令人尊重的“敌人”。美国如此，印度、南非何尝不是这样？没有英国人拥有的超前理念，甘地靠绝食真能战胜大英帝国的坚船利炮？没有南非总统德克勒克的选择，曼德拉再坐27年牢也不一定能成就伟业！

那些喜欢用黑白分明的二元世界来观照世界的人，往往会丢失包容之心，把所有对手甚至与自己意见稍微不同的人都划成了敌人。为了突出自己的光荣和伟大，千方百计贬低敌人，甚至不惜用谎言抹黑对手。好在这些人很难成功，否则，他们带来的很可能是他们用来描述对手的那些谎言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