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曲令敏

我喜欢的新年，从农历大年初一开始。听人说，人到了一定年纪，因为恐老怕死，就不再盼望新年到来。习惯了驴踢马跳的忙碌，我竟然不知老之将至，对这个传统节日，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掐着日子期盼着的。不为人来人往的热闹，也不为烟花横空的红火，只为一双小儿归来相聚。年岁叠加，人情淡漠，我最渴盼的就是这红泥小火炉，围坐话家常的亲情了。一年一度，让流水的日子荡起无猜的浪花，把尘俗生活的板块浸润得软软和和。纵然一颗心在岁月里老成了岩石，也会在亲情的温暖中生动起来，不期然泛起潋滟波光。

今年春节即将来临的日子，我想着年迈的双亲，想着读大学的小儿子，想着刚成亲贷款安家的大儿子，想起免不了的人情来往……人不在职，奖金会少一大块吧？左盘右算，很是纠结。不曾料到，年节迫近时会遇上一大堆意外之喜：几笔小小的进项，就横扫了心中的阴霾。最难得是两个孩子的力挺，大的说：“妈妈，你啥都别管了，我带卡回家。”小的说：“学费9月才缴，先用我卡上的吧……”最心疼我的爹娘，悄悄跟我咬耳朵：“大妮子啊，家里有钱，今年你就别给我们了！”最终，给我足够底气的还是所属单位又评上了省级文明……

孩子在电话里叮咛，等他回来打扫卫生。对于我这个跟家务有仇的人来说，这可是天大的红包儿！年来一人一狗过日子，平日里扒个窝儿就睡觉，青菜面条卧枚鸡蛋就算一顿好饭，进门不开电视没人声，特别是将醒未醒之际，最清晰的也是狗脸不是人脸，日子过得没情没趣的。人前要强，谈笑风生，自称丐帮老太太，在外人眼里活得热腾腾快乐无边，可自个儿关起门来，却是羞于启齿的又懒散又邋遢。

半年下来，不是一般的灰尘厚积，不是一般的废物如山！孩子们一回到家，拖布、抹布、清洗液分门别类，毛刷、铁刷有大有小，该清洗的清洗，该丢弃的丢弃。也不管我如何大呼小叫，难以割舍，凡用不着的，大包小包往外扔！从五楼到一楼，哥儿俩差点把楼梯都踩软了。引得邻家学弟大发感慨：“学姐呀，你真是不破不立！”两天下来，厨房、客厅、卫生间、阳台、卧室、书房，平时目光难以抵达的旮旯里，每个角每道缝，都被他们整得清清亮亮，就连地漏和下水道里的软管儿，也拉出来清洗得一尘不染。两个男孩子，一个80后，一个90后，硬是把我这个活蹦乱跳的娘亲，宠溺成宽衣穿鞋都让人侍奉的三岁顽童……

这会儿，我坐在阳台上写字，春风拂过，花木簌簌，都是明媚与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