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落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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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走猫步
此花开后更无花
失焦的美感
细雨润美景
一棵树的姿态
最是低头那一哟嗬
爱鸟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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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篇4 2014年11月25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太阳走猫步

 

▶▶▶一沁

在其他季节太阳走什么步子,我没有注意观察过,但在冬天,它走的一定是猫步,也就是台步,时装模特儿在T型台上走秀时的那种步子,优雅,轻盈,动感,直线。

办公室的朝向很好,在冬天晴朗的日子,早晨上班推开门,一定有小半屋子温软的阳光饱含期待地迎接我。一整个上午,如果无需外出,我都坐在阳光里办公,或者说,我跟着太阳的脚步走,阳光走到哪里,我就坐到哪里。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光从我的指尖移动到手腕,然后依次移到手臂、肩膀、额头、头顶、后背,暖暖的,痒痒的,酥酥的,貌似缓慢其实迅速,就像一只跟踪猎物的小花猫在我身上走动。光走过的地方,颜色就加深了一层,是时间的足迹,还是它故意涂上的漆色?

每一个有阳光的日子都是好日子。大脑在放电影,村庄像一幅古老的山水卷轴,在记忆之屏上徐徐打开。

清晨,坐北朝南的一幢L形瓦屋,屋前屋后的稻床、水竹、芦苇、罗汉松、板栗树,草垛底下咀嚼干稻草的黄牛,在腐叶里找食的母鸡,霜色刚刚褪去的小青瓦屋顶,以及廊檐下宽宽的黄泥巴走廊,都铺满灿烂的金子。太阳是一个慷慨的大富翁,而孩子们都是小懒汉。我和妹妹赖在床上,闭着眼听阳光在木格窗的窗棂间和在被絮上走动的声音,蹑手蹑脚,里面有一种隐秘的欢愉。或者,睁大眼睛看从亮瓦上泻下来的那一柱光,里面有无数只小虫子在上上下下胡乱地跳舞。

8点钟的样子,下地干活的祖父、父母、叔叔和婶婶都扛着锄头回家了,母亲和婶婶把厨房里弄得一片响,然后,父亲把我和妹妹从床上扯起来,裹粽子一样穿上衣服。出得门来,一溜火炉已经在廊檐下一字排开,两大盆刚刚出锅的山芋冒着腾腾热气,一个炭火泥炉子上煨着一锅腌菜叶子拌豆腐,一大家子晒着太阳,烤着火,吃着粗糙的饭食,话着家常,把贫寒的日子过出葱蒜的滋味。而村庄,像一只忠实的老狗,躺在山峦耸峙溪水绵绵的山沟沟里,一百年不变,一千年不动。

孩子们似乎永远也长不大,也不想长大。太阳爬上鸡冠山山顶的时候,村里的孩子都聚集在我家的稻床上,听从我这个带头大哥的吩咐。阳光是最奇妙的东西。我下令:“面对太阳,把眼睛闭上!”于是,有许许多多的圆形光碟在眼前纷飞,数一数,赤橙黄绿青蓝紫,正好7种颜色。或者是“把右手手掌举起来!”齐刷刷地看手背,必然是一片子鲜红。再然后,分成几拨儿到菜园子里寻觅月亮菜籽,到各自家里的柜子里翻找蚕豆、黄豆,用小铁皮盒子装着,放到火炉里烤着吃,那个焦香,再活一辈子也忘不掉。太阳在天空中走猫步,不过我们已经视而不见。

村子里的老人已经很老了,但奇妙的是,他们似乎永远是那么老,既不会返青,也不会更老。他们比孩子们更热衷于追逐太阳。整个冬天,只要有阳光,他们就拎着一只炭火熊熊的火炉追赶太阳。太阳走到草垛,他们就晒到草垛,太阳走到山墙,他们就晒到山墙。他们的一把老骨头更需要阳光的抚慰,他们发霉的心事更需要炉火的烘烤。在这个村,有那么些年,光阴好像从来没有流动过。流动的,只有太阳。

但是,似乎也只是在一眨眼之间,村庄里的孩子就四散到了世界的各个角落,村庄里的老人就四散到大地的各个角落,像T型台上的模特儿匆匆登场,又匆匆地远远地离开。当年的孩子再回去,很容易就会发现,村庄里一切今不复昨,只有太阳依然在心无旁骛地走着猫步。

记忆之屏关闭。在这个清晨,我穿过一条巷道,抄近路去单位上班。在巷口遇到一个中年妇女,拎着一只在城里不多见的旧式火炉。旁边一座房子里,传出一个女人的问话:“你哪里去呀!”中年女人说:“我去撵太阳。”一个平平常常的“撵”字,在我的心里激起化学反应:谁的一生不是在拼命地撵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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