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占才
最近,因编辑出版《李福才剪纸》一书事,多次拜见我省两位民间艺术大师。一位是曾获文化部“民间美术开拓者”荣誉称号、一生执着于民间美术保护工作的倪宝诚老先生;一位是民俗学家、省民协副主席乔台山先生。
倪宝诚老先生对中原民间美术在民族文化中的意义和价值有着深刻见解。他认为,民间美术是一切上层艺术之源,反映着中华各民族的审美观念和道德伦理风范,为此,他用毕生的精力执着于民间艺术的传承与保护。那天,我们告诉倪先生,李福才因煤气中毒而不幸去世,倪先生听后神情黯然,他责备自己没有照顾好李福才。老先生说,他与福才是好朋友,两人见面互相搂抱,夜晚同床而眠,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甚至福才连自己在交女朋友过程中的私密事也毫不隐讳地讲给他,足见两人的亲密程度。鲁山文化界人士都知道,福才的成名就是倪先生发现并推荐出的。没有倪先生这位伯乐,就没有福才的名满天下,也可能,福才一生就埋没于乡野民之间了。
当倪先生得知,省民协已把李福才剪纸列入省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程;鲁山县委县政府也高度重视这位民间剪纸艺术家的保护,正在编辑出版《李福才剪纸》一书;文化部门准备为李福才立碑纪念时,老人家甚感欣慰。他说:“福才作古,遗留的作品已进入文物范畴,其剪纸的艺术风格和审美价值将进入到学者们专题研究的领域,这种社会影响不可低估。”老人特别强调:“立碑之日,你们即使是不告诉我,不让我去,只要我知道,我也是要去的。到时候,我要为福才深深鞠上三躬。”其情殷殷,令人动容。我们邀请倪先生为《李福才剪纸》一书作序,并参与编辑工作,他不顾年老体迈,身患多种疾病,爽然应允。
艺术家发现一个奇特的人才,固是惊喜,隆重推介,也并不奇怪。但我惊诧于倪先生能与福才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福才何许人也,腿跛目眇,邋里邋遢,偏居乡野,能够被艺术大师认可就已不易,艺术大师却又与之成为交心朋友,可见大师对于民间艺术人才的厚爱。
我们携带着整理出的《李福才剪纸》初稿,在拜见过倪先生后又去拜见乔台山先生。乔先生热爱民俗,一生潜心于民间文化的研究,退休后依然如是。他日日身背一个大摄影包,巡奔于全省各县,每到一处,一边打开录音笔录着音,一边支起录像机录着景,一边又游走于活动现场内外拍照,努力将民间文化的原生态保留下来。
对于《李福才剪纸》一书的编辑出版,乔先生倾注了极大热情,几易编辑方案,联系河南最好的专业出版社。那天中午我们在一起就餐,先生谈到,他今年66岁,退休后的这6年多时间,他策划编辑出版了几十部民间文化方面的图书,家庭式的民俗馆也已成规模。他说,这几年累是累了些,成就感也有,但蓦然回首,目睹那些生存在底层的生活比较困难的民间艺人,自己为他们做了些什么?他们的生存状态该怎么去改变?他们的民间绝艺该怎么去传承?编辑出版与研究保护孰轻孰重?心灵深处的拷问像浪涛一样时时在拍打着自己。他觉得以前他所做的事,别人也都能做,那么今后,应该做些别人不能做抑或不愿做的事。于是,他打算把自己退休后的第二个5年计划调整为平均每一个月为我省的民间艺人做一件实事、好事,让自己的灵魂安妥些。
听了乔先生一番话,我的心里也沉甸甸的。
“让自己的灵魂安妥些”,这话说得多好!我们每个人似乎都在寻求灵魂的安妥。两位著名的民俗学家用不同的方法和形式为神剪李福才及其剪纸作品在努力做着保护工作,这种让灵魂安妥的境界超越了我们普通人多少层次?
何止李福才一人。这些年来,两位老先生帮助了多少民间艺术家?没有两位先生的发现、提携、举荐,很多民间艺术家也可能一辈子只能浪迹于乡野民间,许多民间艺术将会面临失传的境地。
我想,正是保护与传承民间文化艺术这个动力驱使着他们去这么做。他们这种境界是值得每位艺术家认真思考、认真学习的。